追够了蝴蝶，出了一头的汗。
暖暖又坐在池塘边，让她的小丫鬟不知从何倒腾出了一根鱼竿，“秋荷姐姐，等我钓上来鱼，给姑姑炖鱼汤喝。”
秋荷是真佩服小姑娘的精力之充沛。
做玫瑰酥饼的玫瑰花已经采好，但薛灵笙却没有即刻离开，望着池塘边那抹小小的身影，若有所思。
毫无疑问，这肯定是崔家的宝贝疙瘩。
若是……
她身后的丫鬟芸儿：“姑，姑娘。”
薛灵笙被叫得回了神。
抬起步子就往池塘边走去。
暖暖正双手捧着鱼竿，闭着眼睛晒太阳。
忽然一道阴影罩下。
小姑娘当即睁开眼，被打扰到的不快让她的眼神也不那么友好。
薛灵笙被这小丫头眼中的锐利吓了一跳，刚要扬起笑脸说什么。
暖暖：“你要做什么？”
小姑娘满眼戒备。
薛灵笙抱着肩膀蹲下身子，“你叫暖暖是吗？长得可真漂亮。”
暖暖抿了抿唇，“……姨母好。”
暖暖可以任意妄为，但她不能让人觉得崔家的女儿没有规矩。
薛灵笙温和的笑着，“你一个小姑娘在这钓鱼，要是真的钓到大鱼，你有力气把鱼拖上来吗？”
暖暖觉得自己被怀疑了，“我能！”
“我力气可大了！”
秋荷不想让暖暖和薛灵笙多待，便道：“暖姑娘，您出来已经很久了，再不回去，夫人可要担心了。”
暖暖嘟着嘴，“好吧，那等我钓到一条鱼我们就回去。”
小姑娘对钓鱼真的很有执念，但鱼儿怎么就是不肯上钩。
眼看着日头越来越大，暖暖心里也开始着急。
再钓不上来，就没法中午给姑姑做鱼汤喝了。
薛灵笙适时十分善解人意的笑道：“你若是急着想要鱼，不若我去给你抓一条？”
抓？
暖暖不解。
薛灵笙脱去鞋袜，挽起裤脚，踩着水踏入了池塘。
那鱼塘的深度刚好到她的膝盖，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薛灵笙作势去捉鱼，池塘中的鱼不少，可鱼儿灵活，即便被抓在手上了，也不会老实。
薛灵笙前两次就是这么失败的，还被抖落了一身的水，最后一次学聪明了，用石头把鱼敲晕，这才顺利把鱼扔进了鱼篓。
暖暖忽然怪不好意思的。
“……你抓来的鱼，怎么给我了？”
薛灵笙笑了笑，“你不是要回去给你姑姑炖鱼汤喝吗，快去吧，再晚，就赶不上午饭了。”
说着，薛灵笙也没有久留，穿上鞋袜，拎着湿漉漉的裙摆很快便走远。
暖暖鼓了鼓脸颊，“秋荷姐姐，我要收下吗？”
秋荷叶有点看不明白这位薛二姑娘了，但也对暖暖笑道：“既都有了，若是不收，岂不浪费？”
秋荷指着桃红和嫣然两个丫鬟，“你们俩将这鱼送去厨房，让她们做了鱼汤送去畅心堂。”
两个小丫鬟领命去了。
秋荷则带着暖暖回去。
乔乔一上午除了逗儿子，就是在做针线。
做针线太久会伤眼睛，所以她都是做一会歇一会，绝不会累着自己。
暖暖一回来，就和姑姑说起池塘边薛灵笙帮自己捞鱼的事。
秋荷还是有些不安心，“夫人，您说那薛二姑娘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乔乔早已看过暗卫探查的所有有关薛灵笙的情报，她倒没把薛灵笙看得太坏。
家族日薄西山，一个没有依靠的姑娘想拼尽全力给自己寻找依靠，这本无可厚非。
她是不爽谢珩被觊觎，但照着谢珩升官的趋势下去，往后觊觎他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她若一个个的都要计较，那就是自己为难自己。
就像怀孕以来，那些想方设法要给谢珩塞女人的人，一双手都快数不过来，如果谢珩也有那个心思，她根本就拦不住，就算父母替她出面，也没有理由去阻拦孕期无人伺候的女婿收用一个丫鬟。
世道如此，没有公平可言。
但谢珩不是谢瑢那样来者不拒的好色性子。
见多了他的“铁石心肠”和“不解风情”，她如今倒也没那么草木皆兵。
谢珩可靠，那她也愿意给予他信任。
“她一个弱女子能掀起什么风浪？”
秋荷：“她可想过要勾三爷呢。”
乔乔下意识道：“那怎么了？她连自己姐夫都敢想，三爷算什么。”
秋荷睁大了眼。
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乔乔轻咳了声，找补道：“我的意思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翩翩君子，姝女倾心也是正常的嘛。”
秋荷半信半疑：“夫人这么大度？”
乔乔：“傻丫头，这事是我大度不大度就能行的吗？”
这句话秋荷听明白了，小姑娘眼珠子瞪得圆圆的，“三爷要是敢辜负夫人，家主一定打死他！”
乔乔看着一脸单纯的小姑娘。
在她眼里，崔家是无所不能的。
可乔乔却知道，有些事上，父亲的顾虑也会很多。
皇族和氏族的君臣之和，若想久安，天平便不能倾斜于任何一方。
谢珩既是崔氏的女婿，又是皇族的能臣。
不管他在哪一方中出了错，都不能任由一方的尊主裁夺。
当然，这些话，乔乔不会和秋荷她们说。
一是丫鬟们很难理解这些；二是她和谢珩之间，不会走到撕破脸皮互为对立的一日。
……
午饭摆好，奶白的鱼汤香气扑鼻。
暖暖一连喝了两碗，鱼汤好喝，也就让小姑娘对帮她捉鱼的薛灵笙很难再有什么抵触，扒拉着米饭，“姑姑，帮我捉鱼的那个姨姨是好人吗？”
是好人吗？
乔乔觉得这个问题自己很难回答侄女。
因为好人的定义就很模糊。
薛灵笙没做任何伤天害理草菅人命的事，她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给她冠上一个恶人的帽子。
但若让她赞扬薛灵笙的人品……
好像也不现实。
“暖暖，这个世界上 ，做好人还是做恶人，有时候不是他们自己能够决定的。”
暖暖不解：“什么意思啊？”
“暖暖，像姑姑和你，咱们运气好，生在崔家，吃喝都不用愁，所以我们可以不用通过和别人抢夺或争斗才能生存下去，自然而然的，就是别人口中的好人；但很多人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他们的世界里可能缺衣少吃，可能父母不慈，所以他们不得不用力去争，去往上爬，去往自己过得更好，这期间可能迫不得已要去争抢一些原本不是他的东西，但若是不争，他也活不下去，暖暖觉得，这样的算是坏人吗？”
暖暖怔怔的听着，小孩子的理解能力没那么好，过了片刻才连连摇头，“不算！”
“他们都是为了活着，活着是最大的。”
乔乔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姑姑，我懂了。你的意思是有的人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对不对？”
乔乔笑了，“对，那你说他们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就有点问难六岁的小姑娘了，抓了半天头发也想不出来。
乔乔被侄女的可爱逗笑，抱着亲了下。
“行了行了，不想了，鱼汤都要凉了，快喝。”
暖暖一气喝了半碗鱼汤，“姑姑，那我要是再遇到那个姨姨，我要怎么办？”
“以礼待之，寻常处之；对方不露错处之前，我们不能先失礼知道吗？”
暖暖心里有数了，点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