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大人和楚峥的谈话持续了小半个时辰，等他起身告辞的时候，外面的天都黑透了。
为防止被有心人看见，楚峥不方便出门，夏鸢便带着贺石几人出去送他。
何玉没有起身，仍坐在角落的桌案旁，手里拿着把不知从哪儿掏出来的花生吃着。
临出门前，云大人扭头，朝她投注了今晚的第二道目光，笑呵呵地说：“想必这位就是江湖上流传甚广的那位何无名姑娘了，云某有幸得见，想替陛下传句话。”
何玉丢下手中的花生，简单拍拍手站起来：“云大人客气了，有什么话您说。”
云大人笑容不变，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叠好的纸递给何玉：“此乃陛下亲笔书信。”
屋里的几人表情都微微变化，何玉认真看了一眼对方的面孔，抬手接过：“辛苦云大人。”
云大人点点头，跟着夏鸢几人出了门。
脚步声渐渐远去，随着院门吱呀关上的声音后，脚步声又迅速走近。
房门被推开，夏鸢最先走进来，贺石几人紧随其后。
屋里暖和依旧，却一时没人开口说话。
楚峥老神在在地坐着喝茶，楚河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楚云丝似乎在想什么东西，明显心不在焉，夏鸢和白玉深对视一眼，安静地靠墙站着。
打破这份寂静的是何玉。
她当着几人的面展开了那张纸，很快便看完了上面寥寥的几句话。
然后评价道：“皇帝的字写得挺好看。”
贺石走过去：“姐姐，他说了什么？”
何玉笑笑，把那张纸递向他。
贺石很自然地接过，低头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这皇帝有病吧？如此不要脸皮……”
“小五，慎言。”
楚峥出声打断了贺石接下来明显大逆不道的话，在对方看过来时，抬手指了指身后的墙壁，“隔墙有耳。”
贺石抿唇，把那张纸还给何玉。
何玉却没有接过，而是眼神示意：“拿给楚庄主和你师兄师姐们看看。”
“真给我们看啊？”
楚峥从贺石手里接过那纸，扬眉看向何玉，“这可是密信。”
何玉：……
何玉：“楚庄主尽管看。”
密信什么密信，真要是密信那姓云的就背着人给她了，哪还能当着这么多人面？
这明摆着就是在大剌剌挑拨自己和楚氏的关系嘛，也不知道是这人自己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意思。
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楚峥看完了那信，递给夏鸢，依次传阅。
楚云丝是最后一个看到的。
原本还有些走神呢，一看完信，她立马就睁大了眼睛：“他怎么好意思的啊！多大的脸？还想召何姐姐进宫一叙？还有这用词，什么叫心神往之，得见仙子？我看他就是个登徒子！”
楚峥慢慢放下手，一脸无奈地摇摇头。
得，希望这屋子的隔音能好些吧……
何玉自己看了这信倒觉得没什么，毕竟里面的内容都很含蓄有风度，换个角度也能理解成皇帝求贤若渴，想招揽自己去宫里当个差什么的。
但架不住面前这俩小的满脸愤慨，尤其是贺石，那脸色阴沉的都能下雨了。
她只好出声安抚：“你们不要想的那么糟糕，皇帝召我进宫，说不准只是想让我帮他做事，哦，也有可能是想把我关起来研究我身上的秘密，总之放心吧没事的。”
贺石\/楚云丝：……
谢谢安慰，更担心了好吗！
“噗嗤。”
一旁的夏鸢没忍住笑了一声，“好啦，只是私底下的一个传信，旁人不去可能会有问题，但何前辈嘛，去不去都没关系。”
白玉深赞同地点点头：“大师姐说的不错。”
夏鸢看他一眼，继续道：“今夜你们在这里说这些话也就罢了，之后出去切不可再胡说，这边城里，皇帝的探子可不少。”
白玉深坚持维持自己的捧哏人设：“为何这么说？”
夏鸢顿了顿，似乎很想说点什么不好听的，最后还是忍住，解释道：“方才云大人称呼何前辈为‘何无名姑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何前辈的这个名字应当只在一个地方出现过。”
闭目养神的楚河冷声道：“医馆的登记簿上。”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人都明白了其中关窍。
贺石最先反应过来：“明白了师姐，我会小心的。”
见他已经表了态，一旁的楚云丝也跟着点了下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
白玉深挠挠头：“这些人真黑啊，出门在外不比云州，我们还是小心些好。”
他从一旁拿过贺石带回来的点心和食盒，将点心包解开放在桌上：“都这个时辰了，小师弟带回来的饭菜都凉了，我去热一下，你们先吃些点心垫一垫。”
他说完就推门出去了。
楚峥看了一眼其他几人，起身拍拍手：“我要给老二上药，你们回屋歇会儿吧，稍后一起吃饭。”
夏鸢几人应是，先后离开。
楚云丝走之前回头看了楚峥一眼，欲言又止，在对方投来疑惑的眼神时，又摇摇头，跟在夏鸢身后出了门。
深冬的边城夜晚冷的透骨。
何玉打了个寒颤，看着自己口鼻间呼出的腾腾白雾升向夜空，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好冷啊，比现实的东北还冷，估计得将近零下四十度。
“很冷吗姐姐？”
何玉收回望着夜空的目光，转头看向身旁的贺石。
少年嘴角挂着微笑，平静地同自己对视着。
从看了那封信之后，他的情绪一直都不高，甚至可以称得上阴郁。
但他似乎不想让她看出来，表情动作和说话的语调都装的很轻快。
何玉也就没戳穿，只笑着眨了眨眼：“今晚夜色不错，想不想去暖和些的地方逛逛？”
贺石望着她有些怔忪，紧接着眼睛就慢慢亮了起来：“想。”
何玉：“走。”
两人来到隔壁无人的院子，推门走进贺石休息的厢房。
房门关上，一片黑暗中，何玉微微抬起手臂，下一秒，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握住了她的。
她回握住对方，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于半空中推开了那扇门。
与此同时，隔壁院子的西厢房。
楚云丝拨开炭盆表面的灰烬，露出下面赤红的炭块，又往里夹了几块炭。
起身燃起灯后，她走到墙角，用盆里早已冰凉的水洗了洗手，还未擦干，就听见有人敲门。
来人是夏鸢。
她手里捧着一个小碟子，上面放了几块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