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这个死太监不是个东西,居然敢戏耍本将军,难道不该死吗?”。
“老爷息怒,这个太监毕竟是司礼监秉笔的干儿子,如果死在了江南肯定是大事,还请老爷三思啊”,管家赶忙拱手作揖。
郑芝龙平复了一下心情,驱散了一点心里的怒气,“好吧,让这个杂碎多活一会儿,真是气煞我也”。
顿了顿后又道,“你明日去把洪旭、施琅、颜克英、郑彩、周瑞他们找来,本将军有要事商议,任何人都不得缺席”。
“是,小的明日就派人去请,老爷您辛苦了,还是先去休息吧”,管家连忙答应。
郑芝龙说的这几个人都是他的得力属下,尤其是颜克英、施琅、周瑞三人,更是他的心腹,各自还统带着一部水军。
这其中的颜克英,更是郑芝龙的妻弟,崇祯元年随郑芝龙接受明朝招抚,崇祯六年随郑芝龙参加料罗湾海战,以功授福建都司。
次日晚间,郑府灯火通明,大厅里高朋满座,大厅正中间摆了满满的一大桌,七个人坐在那里胡吃海喝。
酒肉香气在厅中弥漫,施琅拍着桌案,青铜酒盏震得叮当作响:“诸位可知上月我带二十艘艨艟过台湾海峡?荷兰人的夹板船追了三里,愣是连我们船尾浪花都没沾上!”。
他扯下腿上烤得焦香的羊腿,油脂顺着指缝滴落,“那些红毛鬼,炮筒子倒是粗,真动起手来,还不如咱闽南渔民的火铳利索!”。
颜克英灌下一大口烈酒,抹了把嘴角,“施兄弟说得轻巧!前年我在金门遇倭寇,三百人挤在破船上,跟疯狗似的往咱们船上跳”。
他猛地抽出腰间短刃,在烛火下划出寒光,“老子当时就把倭寇头子的脑袋钉在桅杆上,剩下的杂种,见了咱郑家的旗号,尿裤子都嫌来不及!”。
洪旭抚着下颌长须,慢悠悠放下酒杯:“二位莫要争勇斗狠。去年台风季,我领十艘福船护送商船,浪头掀得比城楼还高。”。
他指尖叩着桌案,眼神中带着几分自得,“可就算天公不作美,那些番邦商船,不还是攥着重金求咱们庇护?”。
郑彩晃着酒壶凑过来,酒气喷在众人脸上:“洪兄说的是!咱郑家的船队,走到哪都是威风八面!前儿个有艘琉球商船,非得扛着两箱黄金,求老爷在船帆上印个郑家徽记!”。
众人哄笑间,周瑞却突然猛拍大腿:“都别吹了!要说真本事,还得看老爷当年在澎湖把红毛鬼打得屁滚尿流!那才叫.......”。
暮色沉沉,郑芝龙府邸内灯火通明,酒香四溢。
郑芝龙倚在主位上,笑意盈盈地看着麾下将领们推杯换盏,胡吹海侃。
这些在惊涛骇浪中摸爬滚打多年的汉子,平日在海上风餐露宿,历经生死,此刻难得放松,郑芝龙也不愿扫了兴致,任由他们放纵。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脸上泛起红晕,话语愈发豪放。
郑芝龙见时机成熟,轻叩桌面,声音虽轻,却如洪钟般穿透喧闹:“今日就到这里吧,都随我去书房,本将军有要事相商!”。
六人闻言,立刻放下酒碗,身姿挺拔地站起,眼神清明,哪有半分醉态。
方才的肆意不过是在这压抑环境中难得的宣泄,此刻正事当前,他们瞬间恢复了海上悍将的威严与警觉。
七人踏入书房,厚重的木门轰然关闭。
郑芝龙朝一旁候着的管家微微颔首,管家心领神会,即刻调动上百名亲兵将书房围得水泄不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郑芝龙缓步走上主位缓缓坐下,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众人。
颜克英等人各自落座,书房内顿时寂静无声,唯有郑芝龙划动茶碗的“沙沙”声,在这静谧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一官”,颜克英打破沉默,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究竟是何等大事,非要把我们都找来商议?”。
作为郑芝龙的妻弟,又是福建都司,他在这一众将领中地位特殊,也最有资格问出这句话。
郑芝龙神色凝重,长叹一声:“陛下传来一封密旨,经由魏国公之手,再由张喜送达”。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眼神中满是警惕与疑惑。
他们虽已受朝廷诏安,穿上了官服,但骨子里的海匪习性依旧,对朝廷并无多少敬畏之心。
若不是郑芝龙深谋远虑,看清大势,坚持接受诏安,他们情愿在海上争锋,无垠的大海足够他们驰骋了。
郑芝龙不再兜圈子,沉声道:“密旨就两个意思,其一,让我们对付华亭顾家,其二,打击夏国商队”。
“嘶——”颜克英倒吸一口凉气,腾地站起身来,急声道:“大头领不可啊!这两件事万不能做,否则后患无穷!”。
郑芝龙目光如炬,紧盯着颜克英:“克英此话怎讲?”,在他心中,颜克英足智多谋,一直是军师般的存在,对局势的判断极为精准。
颜克英快步上前,神色严峻:“大头领您细想,顾家乃是江南几大世家之一,根基深厚,盘根错节”。
“况且,顾家已与夏国联姻,一旦我们对顾家动手,夏国必定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我们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郑芝龙微微点头,沉思片刻后说道:“此事我心中有数。但诸位要明白,这密旨看似两件事,实则核心只有一个——对付夏国水军!”。
他猛地站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这些年,我们虽未与夏国正面交锋,但他们的威胁如芒在背”。
“夏国支持广州海商组建九大行,在海上与我们激烈争夺贸易份额,他们的商品源源不断涌入江南,抢走了我们大量生意,断了我们的财路!这是实打实的利益冲突!”。
话音未落,郑彩“啪”地一拍桌子,怒目圆睁:“不错!去年我们围剿荷兰人和刘香,本可大获全胜,却因夏国暗中作梗”。
“让广州九行派出战船相助,又用计福建水师精锐,才让他们侥幸逃脱!这笔账,我们必须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