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了”,顾云章的声音低沉而又坚定,“既然已经发布了告示,那就一定会审判的,保宁府还从来没有言而无信过”。
秦思源这些年来一直在累积自己信誉,也可以说是在累积整个势力的信誉,他不可能自己打自己的脸。
三人顿时陷入了沉默,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他们并非关心秦思源审判谁,而是这场审判所蕴含的深远意义,让他们感到不寒而栗。
秦思源这是要开启一个以法治国的时代,为此不惜用至亲的鲜血来铸就律法的威严。
即便日后吏治腐败、律法崩坏,人们也不会将罪责归咎于他或者王室,而只会怪罪于办案之人。
因为他已经用亲人的血做出了表率,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直接就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顾云章的神色愈发凝重,语气也不自觉加重:“你们都看过贵族法案了吧,这份法案的规定极为严苛,近乎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
说着,他伸手拿起案几上一本装帧精致却透着无形压迫感的册子,缓缓翻开,每一页的翻动都似带着沉重的历史喟叹。
“你们瞧这条,但凡灾祸降临,贵族必须挺身而出,主动救助百姓,若有对百姓死活不管不问、弃民而逃者,将依照情节轻重予以严惩,情节严重的,直接剥夺贵族身份!” ,他的手指重重地落在那行字上。
紧接着,他又快速翻了几页,继续道:“还有这儿,这儿,全是限制贵族特权的条款,密密麻麻几十条,而且我敢断言,往后肯定还会不断增加!”。
“现在立法局的审核机制也已经确定,律法不再是一潭死水,而是一年一小审修订,三年一大审核”。
“这意味着律法会紧跟时事,灵活变动,以往那些所谓的祖宗成法,在这新体系下根本站不住脚!”,顾云章将册子合上。
陈孟华沉默良久,眉头紧锁,终于开口:“这些倒也并非无法接受,毕竟有律法的地方就必然存在漏洞可钻”。
“但最棘手的是,秦将军以身作则,带头遵守这些严苛律法”,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似是不甘又夹杂着钦佩。
“以前在江南,骂他是反贼的大有人在。可保宁府律法传过去后,那些骂声竟奇迹般地小了许多,就连向来最爱挑刺、以清议搅弄风云的东林党,如今也偃旗息鼓了”。
“实在是保宁府做得太无可挑剔了,你总不能指着人家说,让老百姓吃饱饭是错的,惩治罪犯是不对的吧?哪一部圣贤经典会这么讲?”,陈孟华苦笑着摇头。
心中暗自承认,在如此光明磊落的政绩和铁律面前,任何诋毁都显得苍白无力。
王悟却持有不同见解,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秦将军有句话我打从心底认同,就是那句律法在限制你的时候,同时也在保护你,这话堪称至理名言”。
他微微停顿,望向远处,似在回忆往昔乱象,“看看如今的大明,律法早已名存实亡,当权者的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决人荣辱,这才是真正的祸乱之源”。
在他心中,混乱无序的旧制已千疮百孔,新的律法体系虽限制了特权,但或许是拨乱反正的希望之光。
顾云章轻轻点头,神情疲惫却又透着释然:“罢了,既然法案已经通过,木已成舟,咱们遵守便是。不管怎么说,秦将军他们也没把我们逼到绝路,总归还是留了一线生机”。
他清楚,在时代洪流面前,个人的挣扎往往徒劳无功,顺应才是生存之道,他们虽然是大家族。
但是也不和千千万万的老百姓抗衡,因为保宁府是能真正发动他们的,也是知道怎么发动的。
陈孟华和王悟对视一眼,皆默默点头。他们明白,尽管特权被削弱,但凭借家族底蕴和积累,依旧能站在社会顶层。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妥协是他们这类人的生存本能,既能保住既得利益,又能在新秩序下寻得安稳。
消息似长了翅膀,迅速传遍整座城。张伦等一众投靠过来的旧官员,也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同的神色,褒贬之词不绝于耳。
有人面露担忧,害怕失去往日的特权与随意;有人则面露欣喜,憧憬着新秩序下的公平与安稳。
不过,大多数人内心深处还是对新律法抱有期待,秦思源那句 “律法在限制你的时候、同时也在保护你” 像一颗定心丸,深深扎根在众人心中。
稍有见识的人都明白,一个有秩序的国度,意味着生活多了一份保障,不必再因上位者的喜怒无常而遭受无妄之灾。
张伦得知消息后,独自一人伫立在屋檐下,久久凝视着天空。
他在宦海沉浮数十载,历经无数权谋争斗,是个不折不扣的官场 “老狐狸”。
此时,他的眼神中没有了往日的精明算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的沧桑与笃定。
他心中已然确定,大明这艘破船,在腐朽与混乱中早已千疮百孔,彻底沉没只是时间问题。
而一个崭新的时代,正以不可阻挡之势汹涌而来,这是历史的必然,无人能够螳臂当车。
在这新旧交替的节点,他感到了渺小,却也隐隐期待着新秩序下的未知旅程 ,复杂的人性在这一刻尽显无遗,既有对旧主覆灭的怅然,又有对新生的微妙憧憬。
就在这种气氛下,审判的时间终于到了。
秦思源进城后,也就是整修了一些旧有建筑,将原来的官府拆分成了四处,一个是行政院,一个是贵族院,还有就是军事委员会,以及法院。
这几个地方虽然因为还未立国,而没有正式挂牌,但是已经彻底分开,大家各在不同的地方办公。
贵族院的院长秦思源定的是秦天云,也就是他的二叔,现在已经来开始了工作,不过这么久了两人都没有见过面。
实在是因为两人都太忙,各自手里都有一堆事情,但是今天秦天云早早的就起了床,还吩咐了属下今天不办公。
今天是审理自己大哥和两个侄子的时刻,他必须亲自到场听判,也想做点最后的努力,让秦思源开口放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