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东方见有意要见李之罔,但也没那那么快,推推忙忙,将会面的日期推到了除夕上午。东方见是南洲极负盛名的少壮派,酒局应酬不少,推迟会面多半是有此原因。
虽是多等了两日,但无异于给了李之罔调整养伤的机会,如此才能以更好的面貌拜见东方见。
“李公子来了,请坐。”
今日的会面仅有他二人,东方云梦并不在场,东方见见着李之罔,轻轻一笑,招呼他坐下。
李之罔恭敬地点头应下,见东方见要斟茶,赶忙接过,说道,“不劳前辈动手,这点小事该让晚辈来才是。”
东方见缕把颌下短须,没有多言,等着热茶泡上,才道,“鹿鸣一别,已有五载,李公子变化倒是不多。”
虽说与东方见只算初识,但对方两次出手搭救,李之罔对其颇有好感,笑道,“晚辈数年来忙于奔命,甚少顾及己身,遂无甚变化,让前辈见笑了。”
“变与不变只在一念之间,有时变为好,有时不变为好,皆在抉择而已。”东方见饮下热茶,道,“李公子诸事我虽不算多么熟知,但也听过那么几件,云梦那丫头能从地下世界得生归来也是多亏了李公子,在这方面该我说声谢谢才对。”
“我二人实乃互帮互助,才得以脱难,非仅晚辈一人之功,前辈谬赞。”
在鹿鸣县的时候,东方云梦便把拒敌之乱的真相告予东方见,故此对方肯定知晓齐暮的存在,但东方云梦将地下世界诸事也一并告予东方见,还是让李之罔有所意外,主要是不知道具体说到了什么地步。
“你们俩说得大差不差,但总而言之,肯定是有李公子在,云梦才能脱难生还,就不必再谦逊了。”东方见笑笑,直入正题,“在遥远城时,云梦曾数次给我提起过李公子,故此,有个问题,李公子现在与云梦是何关系?”
来之前,李之罔曾考虑过东方见会有此问,毕竟二人的交往太过密切,远超出了寻常朋友的范围,他遂道,“不瞒前辈,晚辈与渊鲸在地下世界独处两载,情分早非普通好友,若非要给出一个定义,那便是挚友。晚辈得渊鲸帮助甚多,无以为报,她若有难,必亲身相救。”
“李公子是个实诚人,既有此诺,定践此行,这一点我是不会怀疑的。”东方见并没有过多追问,点到即止,转而道,“李公子如今在永眠神教做事?莫非已转投其他信仰?”
四方洲一向以疫病为尊,东方见也不例外,而他能问出这个问题,代表他比其他人更注重内里本质,而非表象。
李之罔果断摇头,“晚辈仇家甚多,暂时没有安身之地,遂在神教苟且,待得祭典结束,便会离开。”
东方见神色有所转缓,笑道,“永眠信仰我倒是听过些许,确实有道理所在,但与疫病相比,只是小道而已。李公子身处永眠,心向疫病,值得称赞。”
事实上,李之罔既不信仰永眠,也不信仰疫病,更不想与人谈论信仰,但这肯定不能在老前辈面前直说,只笑笑,算是带过。
他主动开口,转移话题道,“前辈知晓深海妖族已暗中占据拒敌城,挟齐轩以令士族,对此,前辈有何看法?”
此前都算闲聊,这才是正事,东方见的面色也不由严肃起来,答道,“依我看来,妖族虽有奇谋,暗中策划动乱,使南洲震荡,但也就仅此而已,再难有大作为。”
李之罔没想到对方的回答会是这样,有些诧异,追问道,“敢问前辈何以认为如此?”
“很简单。”东方见倒不藏私,回道,“此番深海妖族上岸,乃是觅得南洲法阵在光武州布施峡谷有所漏洞,我已派人查过,漏洞已然不再,至于其他地方,正在探查,暂时没有发现存在其他漏洞,就算有,那也会将其补上,如此,深海妖族再无法偷渡上岸。其若想挟大军临陆,则必须以攻破海岸监视塔为代价,而南洲士族皆已派精锐驻扎下来,深海妖族无有可乘之机,故此危机虽有,但毕竟人数太少,不会有什么大的作为。”
东方见此言,乃是将南洲比做一个两口的袋子,袋子便是具体化的环洲法阵。两个开口,其中一口连接中洲,就是宣威大桥,另一口则连接蔚蓝深海,正是海岸监视塔,只要海岸监视塔不破,则深海妖族永远也上不了岸,至于袋子上偶尔的缺口,缝缝补补即可。
李之罔没有这样的见解,一方面是他对南洲还只算是客人,诸事不晰,另一方面则是东方见的阅历远胜于他,能站在更为宏观的角度思虑整个问题。
闻言,他心中稍安,笑道,“晚辈从未这么想过,有前辈一言,只觉眼前困苦不过如此而已。”
东方见点点头,“你们的事,此前我从未去多问,今日李公子既在,能否告诉我你们的打算?”
李之罔没有隐瞒,直言道,“不瞒前辈,我们的打算有二,一是将潜伏下来的妖族全捉出来,还南洲一个安宁,二则是帮助齐暮登上拒敌城主之位。”
“有些难度,但不会有多难。”东方见微微颔首,笑道,“这样吧,你们尽情去忙活,有了什么进展让云梦转告我一声便可。至于我呢,则帮你们稳住大局,看好不会有其他妖族再通过漏洞上岸。”
“多谢前辈倾力相助!”
李之罔从未想到过会有这样的助力,赶忙拜谢。
东方见继续道,“我诸事缠身,不得自由,仅能做到这一地步,作为补偿,我麾下的人马,云梦可尽情调动,助你们成事。”
李之罔大为感激,再次拜谢。
东方见有意要见他,其实也就是想说这个,正事说罢,二人便闲聊起来,一直到正午时分,东方见才以要去会友为由结束了这场会面。
辞别离开,李之罔当即去往聚会的小院。还未走近,就听着数人聊天的声音,他更感欢快,不拿架子,轻笑两声,当即快步过去,与众人见面。
齐暮与东方云梦本就在这儿,自不会缺席,除此以外,已经过来的是羊灵珑、徐保保、兰煜丞三人。
徐保保首先注意到了他,挥手笑道,“溯命,你小子偷懒一个多月,爽死了吧!”
“瞎说什么,我不一直在努力干活吗,只是没你那么勤快罢了。”李之罔这才想起来尚未与徐保保通过气,吓了一跳,赶忙一指坐在对面的齐暮,让他别乱说话,随后快步走过去,靠到齐暮身旁,轻声道,“最近神教事情有些多,一直在忙,所以没怎么给你写信。”
齐暮摇摇头,并不介意,“没事的,正事最为重要,信什么时候都能写。”
徐保保和兰煜丞见此,颇有默契地说要去赏雪,跟着出了小亭,走到不远处待着,留给他俩独处的空间。
李之罔会心一笑,顺势抓起齐暮的手,道,“我肯定是让你担心了,这么久没给你写信,我答应你,日后每天、每周都给你写。”
“何必?”齐暮虽是拒绝着,但语气却有些迟疑,似乎心中并非如此所想,尽量淡然道,“我们俩的天又聊不完,不急于一时的,你顾着自己最重要,不要时时都挂念着我。”
“可是,你对我最重要啊。”
齐暮苍白的脸颊有了一丝淡淡的樱红,瞬间不知该怎么说,只好道,“那你给我说最近你都做了什么,我要听。”
“这个...虞美人不是停战了嘛,郑机等人又被勒令回南部待着,她麾下一时无人可用,故此多倚仗我与肥貂,具体来说,便是与各家打打交道,管好下面的教众,有些繁杂,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齐暮点点头,欣慰道,“你终于不用那么拼命了,我有时候,总是会害怕,稍微一个不注意,就再见不到你。”
“不会的。等着你与齐轩会面结束,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李之罔笑道,“止风城往南有个小县城,叫做兰渚,景美气宜,届时我们可以去那儿组建挟泰会。”
“你还未给我说个这个。兰渚?我记下了,回头我让云梦将此地的信息念给我听,若是可以,就去那儿。”
“当然,肯定是由你做主的。”李之罔笑笑,一直没有放开她的手,感叹道,“上一次过年,还是在荒村呢。”
齐暮也被勾起了回忆,跟着道,“当时也是这般,大雪纷飞,有我有你,还有灵珑。数年过去,我们三人还在,更有了好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
“对啊,我们的努力并没有白费。”李之罔应道,“我相信,日后我们的朋友会越来越多,过年时节也会越来越热闹。”
“嗯呢。之罔,这些其实都是你的功劳,有你真好。”
“因为有你,我才能做到这个地步,归根结底是因为你在。”
两人互相恭维对方,都情不自禁地笑起来,若非有旁人在此,真要依偎在一起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