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的哈尔滨,冰雪的余韵尚未完全消散,春日的生机已在松花江畔悄然萌发。这座被称为“冰城”的北国都市,正经历着季节更迭的微妙时刻——江水破冰奔涌,丁香初绽芬芳。
阳光穿透731部队的地下实验室里,森川樱子的白大褂下摆扫过金属地板,发出细碎的摩擦声。她的指尖叩击着解剖台边缘,目光落在玻璃罐里漂浮的人脑切片上——那是上周从第45号\"马路大\"头颅中取出的,切片上的神经纤维还保持着诡异的鲜活色泽。
\"温度调到25c。\"她头也不回地吩咐助手小林,解剖刀在无影灯下划出冷冽的弧光,\"今天的标本是个中国军人,应该能撑得久一些。\"
铁笼被拖进来时,男人的脚踝在水泥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他的右眼被打瞎,肿胀的眼皮翻卷着,露出后槽牙的嘴角结着黑紫色的血痂。樱子认出他是三天前在审讯室见过的抗联战士,当时他被灌了十升生水,腹部鼓胀得像即将爆裂的皮球,却始终没吐出半个字。
\"编号7117,年龄约28岁,体表多处挫伤。\"小林的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他拿着记录本的手悬在半空,眼睁睁看着樱子用镊子夹起酒精棉球,擦拭男人手腕上的静脉。男人突然挣扎起来,铁笼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用完好的左眼瞪着樱子,喉间挤出混着血沫的怒吼:\"畜生!\"
樱子的嘴角微微上扬,好像听见了一句赞美的话。她示意宪兵打开铁笼,当解剖刀抵住男人咽喉时,他却忽然安静下来,目光落在她胸前的樱花徽章上,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那笑容让樱子的手微微一抖,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了东京帝国大学解剖课上的第一具尸体——那是个捐赠遗体的老人,眼窝里塞着棉花,嘴角却带着平和的笑意。
\"按住他的肩膀。\"樱子甩甩头,将不合时宜的回忆驱赶出去。当男人的上衣被撕开时,她看见他胸口有一道陈旧的枪伤,疤痕周围的皮肤呈现出扭曲的暗红色。那是颗三八式步枪的子弹,距离心脏只有两厘米。樱子用指尖轻轻触碰那道疤痕,感受着下面凸起的肋骨——这样强壮的身体,应该能在解剖台上坚持更久。
\"先注射戊巴比妥。\"她从托盘里拿起注射器,\"但只注射半量。\"小林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半量的麻醉剂只能麻痹神经末梢,却无法阻止疼痛传导到大脑。男人似乎也听懂了,身体在宪兵的压制下剧烈抽搐,喉管里发出濒死般的呜咽。樱子却仿佛欣赏艺术品般看着他的反应,直到注射器里的液体全部推入血管。
解剖刀划开皮肤的瞬间,男人的惨叫穿透了墙壁传出很远很远。樱子的动作精准而优雅,刀刃沿着肋骨间隙游走,像裁缝裁剪绸缎般划开肌肉组织。暗红色的血液涌出来,在温热的生理盐水冲洗下,泛着令人作呕的泡沫。小林觉得胃里一阵翻涌,不得不咬住舌尖才能忍住呕吐的冲动。
\"肝脏颜色正常,脾脏肿大两公分。\"樱子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菜市场评论蔬菜的新鲜度,她用镊子夹起一段肠子,\"注意看,肠黏膜已经开始脱落,这是昨天灌服霍乱菌液的效果。\"男人的身体在解剖台上剧烈颤抖,他的右手五指深深抠进解剖台边缘的缝隙,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滴落在地板上,洇开一朵朵细小的红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挂钟的指针指向下午一点。男人的血压已经降到60\/40,心电图监护仪上的波形变得微弱而紊乱。樱子皱起眉头,她需要更稳定的生理数据,而不是一个即将死去的标本。\"给他注射肾上腺素。\"她果断下令,\"剂量加倍。\"小林犹豫了一下,直到看见樱子镜片后冰冷的目光,才颤抖着拿起注射器。
当刺激性药液注入静脉时,男人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他的脊背高高弓起,几乎要脱离解剖台,喉间发出含混的、类似野兽的嘶吼。樱子趁机将探针插入他的心脏,抽取了两毫升血液——这是她等待已久的应激状态下的样本。血液在试管里轻轻摇晃,在白炽灯下呈现出浓稠的暗红色,像是陈年的葡萄酒。
\"现在记录瞳孔反射。\"樱子用手电筒照射男人的眼睛,左侧瞳孔已经扩散成可怕的黑色,右侧却还残留着一丝灰绿色的虹膜。她忽然想起家乡神社里的灯笼,每当除夕夜点亮时,也是这样一边明亮、一边暗淡。男人的意识似乎正在逐渐消散,他的目光越过樱子的肩膀,落在远处墙上的标语上——\"以科学之名为天皇陛下奉献\",那是用鲜红的油漆写成的,每个字都像在滴血。
下午三点,男人的心跳降到每分钟30次。樱子看着监护仪上越来越平缓的曲线,终于放下解剖刀。她摘下手套,用纱布轻轻擦拭着男人腹部的伤口,仿佛在对待一个即将康复的病人。\"很遗憾,他撑不到夕阳落下了。\"她对小林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不过肝脏和肾脏的活体切片已经足够,剩下的部分送去焚化炉吧。\"
当宪兵抬起解剖台时,男人的右手忽然无力地垂落,一枚染血的纽扣从他掌心掉出。樱子弯腰捡起纽扣,发现上面用红线绣着\"抗联\"两个小字——那是用女性常用的十字绣技法绣的,针脚细密而整齐。她忽然想起自己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是中学时代的恋人送的樱花胸针,上面的花瓣也是用这样的针法绣成的。
解剖室的门在身后关闭时,小林终于再也忍不住,冲进洗手间疯狂呕吐起来。樱子站在洗手池前,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忽然想起帝国大学教授冈本的话:\"真正的科学家要不被情感左右,就像手术刀要不被鲜血锈蚀。\"她打开水龙头,任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指尖的血迹,直到皮肤被泡得发皱,才发现自己一直紧紧攥着那枚带血的纽扣。
走廊尽头的焚化炉正在运转,橘红色的火焰从排气口喷出,照亮了走廊墙壁上的标语:\"实验数据高于一切\"。樱子将纽扣扔进垃圾桶,白大褂口袋里的怀表轻轻震动——那是母亲寄来的生日礼物,表盘上嵌着富士山的樱花图案。她摸出怀表,却在打开的瞬间愣住了:玻璃表盖内侧,不知何时沾上了一滴血,在夜光指针的映照下,像一颗永远不会凝固的眼泪。
731基地的围墙外,无数无名的骨灰深埋在冻土之下,他们的血肉曾滋养过这片土地,却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樱子裹紧白大褂,走向下一间实验室——那里还有六个\"马路大\"在等待解剖,其中一个是抱着婴儿的母亲,她的孩子将被用来测试新型毒气的致死浓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