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井的金属梯在威龙的手掌下,仿佛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般,寒意透过皮肤直刺骨髓,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每一次攀爬,他都需要用尽全力去抓住那冰冷的梯级,而这也使得他肩胛骨上的伤口像被撕裂开来一样疼痛难忍。
那铁皮箱被绳索紧紧地固定在他的背后,随着他的动作而不断摇晃着。
每一次的晃动,都会让铁皮箱撞击到外骨骼的破损处,发出“砰砰”的声响,仿佛是在嘲笑他的不堪。
而在竖井的下方,队员们的呼吸声在这狭窄的空间里不断回荡着,与那金属承重索细微的“吱呀”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诡异的交响乐。
这声音在威龙的耳边萦绕,让他的神经愈发紧绷。
\"深度200米……150米……\"
骇爪的声音从耳机中断断续续传来,她的战术终端在潮湿环境中性能大减,\"氧气浓度下降……有……一氧化碳……\"
威龙抬头望去,头顶依然是一片浓稠的黑暗。
竖井似乎永无止境,只有冰冷的水滴不断从井壁渗出,顺着脖颈流进衣领。
某次休息时,他的战术灯扫到井壁上用红漆画的箭头和数字——\"↑120m\",旁边是个歪歪扭拙的五角星。
\"中国矿工……留下的标记……\"
牧羊人虚弱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他被固定在深蓝背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但意识已经清醒了些。
红狼的喘息声粗重如风箱:
\"我宁愿……再跟棕熊……打一架……\"
爬升持续了很长时间,威龙感觉自己仿佛已经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攀爬了一生。
他的战术计时器在矿井水中泡坏了,所以他无法准确地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他只能依靠自己身体的感觉来判断,而此刻,他的肌肉已经酸痛到了极致,这让他意识到,至少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当他的手指第无数次摸向上方的梯级时,突然间,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种与金属梯级完全不同的质感。
那是一种柔软、湿润且有些滑腻的感觉,威龙心中一紧,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什么——
苔藓!
苔藓,这种通常生长在潮湿环境中的植物,竟然出现在了这金属梯级的边缘。
威龙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迅速将战术灯向上扫去,终于,灯光照亮了上方的景象。
井壁上开始出现了根系,这些细小的根须从岩石的缝隙中钻出来,仿佛在探索着周围的世界。
而在这些根系之间,还有一些微小的地下昆虫在爬行,它们似乎对威龙的到来毫不在意。
再往上十几米,威龙看到了一道锈蚀的铁栅栏,它封住了继续向上的去路。
铁栅栏看上去已经非常陈旧,上面布满了铁锈,仿佛已经存在了很久很久。
\"到顶了!\"
威龙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一把大锁,孤零零地挂在栅栏上,仿佛已经被时间遗忘。
它与锁眼紧紧锈死在一起,仿佛是一对难舍难分的恋人,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无名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从威龙身边掠过。
他的动作轻盈而迅速,仿佛没有重量一般。
他手中紧握着两把匕首,闪烁着寒光,如同他那冰冷的眼神。
无名将匕首准确无误地插入锁扣的缝隙中,然后用力一撬。
他的肌肉在作战服下紧绷着,线条分明,宛如雕刻大师的杰作。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锁扣,在无名的暴力拆解下,瞬间断裂。
这声音在寂静的竖井中回荡,仿佛是对无名实力的一种赞美。
“等等。”
威龙突然出声,拦住了正准备推开栅栏的无名。
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透露出一种谨慎。
威龙迅速从腿袋中取出一个微型探测器,那是他们在执行任务时的必备工具。
他将探测杆小心翼翼地伸出栅栏的缝隙,仿佛在触摸一个未知的世界。
当探测杆接触到外界的空气时,威龙的战术目镜上立刻显示出外部环境的扫描结果:
“温度-3c,风速12m\/s,植被覆盖,无热源信号。”
这些数据在威龙的眼前飞速闪过,他的眉头微微一皱,然后又舒展开来。
“安全。”
他简短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释然。
得到威龙的确认后,无名缓缓推开栅栏。
那扇陈旧的栅栏门发出“嘎吱”一声,仿佛是在抗议被人打扰。
随着栅栏门的打开,一股久违的新鲜空气如潮水般涌入竖井。
空气清新而寒冷,带着大自然的气息,让人精神一振。
威龙第一个爬出洞口,作战靴陷入一滩积水中。
眼前是一片被晨光笼罩的针叶林,树梢上挂着晶莹的露水,远处山峦的轮廓在雾霭中若隐若现。
\"这是……\"
红狼瘫坐在湿地里,ASh-12.7掉在一旁,\"哪?\"
骇爪的战术终端在干燥环境中终于恢复正常,全息地图显示他们位于dajti山南麓的某个无名山谷,距离地下城直线距离超过十五公里。
\"我们绕过了整个雷区……\"
她难以置信地放大地图,\"直接到了哈夫克防线后方。\"
蜂医立即开始检查牧羊人的伤势,医疗扫描仪的蓝光在雪地中格外醒目:
\"内出血加重了……需要立即后送。\"
威龙环顾四周。
这片森林安静得诡异,连鸟鸣都没有。
他卸下铁皮箱,打开箱盖——
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的日记本上放着一张泛黄的地图,用红蓝铅笔标注着几条隐蔽路线,其中一个红圈正是他们现在的位置。
\"有撤离路线。\"
威龙展开地图,\"向东两公里有个废弃气象站,应该有通讯设备。\"
队伍开始向气象站移动。
积水没过脚踝,每走一步都消耗着所剩无几的体力。
红狼和深蓝轮流背着牧羊人,露娜的狙击枪始终处于待发状态,无名则像幽灵般在前方探路。
当气象站的铁塔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威龙突然举手示意停下。
某种不协调感刺痛着他的神经——铁塔上的清理痕迹太新鲜,草地上有杂乱的脚印,更重要的是……
气象站屋顶的太阳能板被人为调整过角度。
\"埋伏。\"
他用战术手语传达,\"至少五人。\"
就在队员们寻找掩体时,气象站的门突然打开。
一个穿着山地伪装服的身影走了出来,手中没有武器,而是举着两面小旗——
GtI的狼头旗和红十字旗。
\"威龙中校!\"
那人喊道,声音年轻得不像军人,\"我们是第七医疗连的!收到你们的求救信号了!\"
威龙眯起眼睛。
求救信号?
他们的通讯设备早在矿洞里就全部损毁了。
除非……
骇爪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老人……那个老人启动的避难所设备……里面有军用频段发射器!\"
当确认对方确实是医疗部队后,威龙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像被剪断的琴弦一样,瞬间松懈下来。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将所有的紧张和压力都随着这口气一起释放了出去。
威龙是最后一个走进气象站的人,一进门,他就看到牧羊人已经被妥善地安置在担架上,正在接受输液治疗。
蜂医站在一旁,正与医疗兵们认真地交接着牧羊人的伤情。
小屋内弥漫着热咖啡的香气,这股温暖的味道让人感到格外舒适。
各种设备发出的嗡嗡声和无线电的电流声交织在一起,原本可能会让人感到烦躁,但此刻在威龙听来,却如同美妙的交响乐一般。
“长官。”
一个年轻的医疗兵走过来,递给威龙一部卫星电话,“赵将军要亲自和您通话。”
威龙接过电话,走到窗边。
他透过结满霜花的玻璃,看向远处渐渐亮起的天空。
黎明的曙光正一点点地穿透黑暗,给这片寒冷的大地带来一丝温暖的希望。
电话那头,赵将军的声音罕见地带着情绪波动:
\"你们发现的铁皮箱……里面是不是有本蓝色封面的工作日志?\"
威龙翻开最上层的日记本,深蓝色封面上用金漆印着\"张卫国\"三个汉字:
\"有,我国工程师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张卫国是我父亲的同学。1989年,他作为援阿专家……再也没能回来。\"
威龙看向桌上摊开的地图,突然明白了那些标注的精确性。
这不是普通的矿道图,而是一个父辈为子孙后代留下的战场指南——
跨越数十年的时空,以另一种方式守护着后来者。
\"我们会妥善保管所有遗物。\"
威龙轻声承诺。
\"不。\"
赵将军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带着它们继续前进。老前辈当年没能完成的使命……现在轮到我们了。\"
挂断电话后,威龙走到室外。
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在气象站门口的半截石碑上。
他拂去积雪,露出斑驳的铭文:
\"中阿友谊气象观测站 1978-1989\"
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是中文和阿尔巴尼亚语的\"永不熄灭的火种\"。
队员们陆续走出来,站在威龙身后沉默地看着日出。
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都知道——
这段从地心开始的归途,终将引领他们走向更遥远的战场。
而那些被时间尘封的故事与牺牲,就像老人临终前点燃的矿灯,永远照亮着后来者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