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院子之前，赵梅丫朝着原来孙家的方向看了一眼。
房子的一砖一瓦都没变，住在里头的人却换了一茬。
如今孙家的人只剩下两个嫁出去的闺女，大家都说果然是他家风水不对招了不干净的东西，平时都躲着走。
连住在里头的谭家和陈家也没少被拿出来说，陈家就别提，两兄弟的事足够谈论三年。
谭薇一直闷声过日子，却没少因为独身带着两个女儿被人背后念叨。
不少人见她能挣钱，抢着给她介绍对象，她不光不答应还要把人往外赶，可不得结下梁子吗？
一时间，谭家的风评倒是比陈家更差，因为大家同情陈来顺这个老实人。
陈万里入赘后就和家里彻底断了关系，陈鹏霄对家里一概不管。
平时陈来顺想要吃个肉都要被儿媳妇指桑骂槐，家里没少摔摔打打。
大家都说他被媳妇拿捏，但男人没那个心思，光凭个女人能成什么事，不过是他不想出头，对亲爹不上心而已。
在子女方面，谭家的两个女儿可比陈家的两个儿子出色太多。
赵梅丫冷眼瞧着，再等几年，陈家和谭家的境遇将会大不相同。
院子里的人因为占不到便宜就排斥谭薇，往后怕是上赶着想和她做邻居的机会都没有。
……
考试前一天，院子里的人走动时脚步不自觉地放轻，说话刻意压低了嗓门，生怕打搅到家里几个的书生。
何瑞雪觉得神经一直紧绷着也不好，觉得该复习的都复习得差不多，剩下的比如某些数学和物理大题不会就是不会，就算把她逼急了也做不出来。
不如出去转转，放松一下脑子。
江衍序陪着她一起。
两人信步走在大街上，能明显感受到比几年前多了鲜亮的色彩。
青年们从前是一成不变的灰蓝色，如今穿着红色橙色的衬衫，脚下的鞋从布鞋变成了厚底新潮的皮鞋，给老旧照片般的街景增添了一分鲜活明亮的色彩。
公园离街道有些距离，两人牵着手慢悠悠散步过去，大街上的人对此见怪不怪。
晴旸市是地级市，本省的中心，与沪市对接紧密，最早受到开放风气的冲击。
从前一对夫妻走得近点都要被红袖章批评，如今出双入对的小情侣走几步就能见到。
虽说不会公然挽着对方的胳膊，但牵手的、肩并肩一起走的比比皆是。
转过街角，迎面传来一声厉喝，霍廷勋举着拐棍，用力砸在前方少年的身上，“霍复兴，你给老子滚回去，我霍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个不肖的东西！”
可惜拐杖没有砸实，就被少年灵活地躲过去。
他仗着他爸的腿脚不便，左右乱窜，吊儿郎当地给他做鬼脸。
“又不是我愿意姓霍的，是你不让我跟着妈妈住，但凡你有能耐，就让爷爷奶奶平反，到时候我想干什么不行？说到底，还是你不中用，害得我被同学笑话。”
“你！”
霍廷勋气得失语，面色涨得通红。
男主的外貌自然是能打的，但他长久不得志，又经过谭家的打压，比起从前的意气风发多了些憔悴。
岁月在他眼角刻下细纹，从前他还能靠着脸去骗文工团的小姑娘，如今却只是个稍有姿色的长辈，只是通身正派和挺拔的身躯让人能多看两眼。
自从在部队里混不下去，他便另寻出路果断办理转业，通过从前的关系调到晴旸市的钢铁厂保卫科，职级为科长。
钢铁厂是国家重点单位，他的地位其实并不低。
但男主又怎会安于平平无奇的现状，一边抓住机会联络从前的人脉帮着父母平反，一边筹谋着该如何往上爬。
离开部队也意味着脱离谭家的视线，他自觉能闯荡出一番更雄伟的事业。
可惜生活并不同他想的那般简单，光是带两个孩子就已经让他心力交瘁。
这年头不能请保姆，他的级别又够不上拥有警卫员，只能拜托邻居洗衣打扫，私下给她钱，才得以从繁琐的家务中脱身。
而在他忙着争权夺利的时候，两个孩子没人管教，观念早就歪了。
当年他们能间接害得继母流产，事后不知悔改，可见本就不是有善心的孩子。
加上他们经常被亲妈灌输爸爸不让他们见面，打算把家产都留给往后的孩子等等思想，在原着中表面乖巧懂事的孩子如今活脱脱成了恶霸。
给老师的水杯吐苦水，回家路上结伴欺负同学，砸穿孤寡老人家的玻璃，用石头打路边的流浪猫狗……
纯粹的恶意没人限制，在他们心里积蓄沉淀。
连法律道德都不放在眼里，对这个无能的父亲自然没有半点尊重，只把他看作拿钱的工具。
霍廷勋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哪天死了，这两人不会有一刻伤心，而是一门心思争夺他留下来的家产。
对于孩子们养成的模样，他在失望之余，又觉得不愧是前妻的种，把自私自利刻在骨子里的，往后怕是掰不过来了。
没关系，左右他年纪不大，还能生。
以他的条件多得是小姑娘想嫁过来，如今高考重开，他将来或许还能娶个大学生，最好是师范专业的，脑袋聪明又懂教育，不愁培养不出合格的继承人。
至于他们，找个工作分出去，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狼心狗肺的东西。”
他低声骂道，看向大儿子的目光变得冰冷。
霍复兴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完全放弃，嬉皮笑脸地跑开。
霍廷勋转过头，余光瞥见何瑞雪两人。
他愣了一下，冥冥中有种古怪的感受，似乎这两人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阻碍，顿时便生出不少敌意来。
奇怪，他们之前明明都不认识。
霍廷勋对着两人点头示意，杵着拐杖回家，思索着等会去找人打听下他们两个的来历。
要是没什么根基，好歹他是保卫科的老大，动动嘴就能把人远远打发走。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江衍序盯着他的背影眯起眼睛，袖中的手指不断掐算。
得到师父送来的书，他的本事得到全方位的增强。
凌空比划了几下，一道不可见的符咒便被他打出去，拍在霍廷勋的后背。
微弱的金光一闪而过，转瞬便消失不见。
“怎么了？”
何瑞雪偏过头，发现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调笑道，“这就是你口中的天运之人，不过他现在的气运恐怕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
过去的好几年间她可没闲着， 男主虽然没有直接得罪她，但背后支持他的东西对何家有着莫大的恶意。
要么不遗余力地削弱敌人，要么自家人的命运再受打击，落得家破人亡的境地，对她而言从来都不是选择题。
江衍序轻笑着点头，掩饰住眼底的凝重，捏了捏她的手说，“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