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畅想着未来“甩锅”给儿子的美好蓝图时,
脑海里毫无预兆地闯入一张明媚娇艳的脸庞——
二舅舅楚星熠家那位小郡主,南宫翎。
去年宫宴上惊鸿一瞥,小姑娘不过十三四岁年纪。
却已初露倾国之姿,尤其那双眼睛,狡黠灵动,像极了山林间最机敏的小鹿,
笑起来时眼波流转,能让人心甘情愿溺毙其中。
彼时她正与几个贵女斗诗,伶牙俐齿,妙语连珠,
引得满堂喝彩,那份鲜活与聪慧,
让见惯了宫中循规蹈矩贵女的君弘煕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此刻,南宫翎那双含笑带嗔的眸子仿佛又在眼前浮现,清晰无比。
君弘煕敲击扶手的指尖倏然停住,方才还满是算计的深沉目光,
不知不觉间染上了一层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暖意和……期待。
他微微后仰,望着御书房雕梁画栋的穹顶,薄唇边的笑意加深,
带着几分少年情窦初开的纯粹,又混杂着储君独有的势在必得,
轻声呢喃,仿佛是说给那虚幻的倩影听:
“嗯……人选嘛……似乎……也不难找?”
暖阳透过窗棂,恰好落在他俊朗的侧脸上,
将那抹混合着深情、腹黑与无限憧憬的笑容,勾勒得格外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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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凌云峰。云雾缭绕,松涛阵阵。
峰顶古观前,一方青石蒲团上,盘坐着一位气质出尘的男子。
他身着素色道袍,宽袍大袖,手执一柄玉柄拂尘,面容俊美得不似凡尘中人,带着历经沧桑后的空明。
最奇特的是,他竟顶着一个光洁的头颅,在这道家圣地,
平添几分神秘与超然。此人正是长生,
昔日被苍梧真人从东海那场刺杀中救回,
如今苍梧真人已羽化登仙,他便成了这凌云峰的新任掌教。
山风拂过他光洁的头顶,吹动素色袍袖。
他静静凝望着脚下连绵起伏、苍翠欲滴的群山万壑,
眼神深邃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尽了红尘悲欢。
“前世的皇帝,今生的道人他终是孤身一人.....”
许久,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融入风中,带着了悟一切的释然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寂寥:
“尘缘聚散,因果轮回…浮生若梦…如此…便好。”
拂尘轻摆,云雾翻涌,将他的身影衬得愈发飘渺,
仿佛随时会融入这片亘古的翠色与苍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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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天逍遥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浩渺无垠的沧海之上,一艘巍峨巨轮破开万顷琉璃,犁出一道迤逦的雪浪。
甲板宽阔,海风带着微咸的气息拂过,吹得人衣袂轻扬。
太上皇君临一身素青常服,早已褪尽了昔日九五之尊的凛冽威仪,
此刻只余下尘埃落定的疏朗与旷达,安然斜倚在舒适的躺椅之中。
皇后白婧宁伴在身侧,眉眼温柔沉静,岁月似乎也格外眷顾她,
只在那雍容的气韵里添了几许沉静的光华。
不远处的另一张躺椅旁,君九霄正用小银刀仔细剔下一块雪白细嫩的烤鱼肉,
动作带着一种习惯性的、近乎本能的专注。
他将鱼肉递到楚星瑶唇边,低沉的嗓音里裹着显而易见的宠溺:
“尝尝,火候正好。”
楚星瑶启唇接了,贝齿微露,那鱼肉鲜香盈口,
她满足地眯起眼,眼角眉梢皆是十年如一日未曾凋零的明媚娇妍。
君九霄目光落在她脸上,深邃如墨的眼瞳里,也只映着她一人身影,
十年光阴似乎未曾在他轮廓分明的俊颜上刻下风霜,只沉淀出更内敛迫人的威势。
然而一丝难以言喻的忧虑,如同平静海面下悄然涌动的暗流,
倏地漫上楚星瑶心头。
她咽下鱼肉,眼波流转,望向身后那早已看不见的万里江山方向,
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君九霄的衣袖:
“九霄,我们都这般出来了,把江山社稷全丢给弘煕那孩子…真能行么?”
“他才多大点年纪?”
君临与白婧宁的目光也被这低语牵了过来。
君临唇角噙着一抹了然又笃定的淡笑,温醇的嗓音被海风送过来,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
“弟妹何须忧烦?”
他视线投向远方海天一色之处,仿佛穿透了时空,看见了太和殿上那个挺拔的身影,
“弘煕那孩子,生来骨相峥嵘,血脉里奔腾的便是驭极统御之道。”
“十年磨砺,文韬武略,早已不在当年鼎盛时的九霄与我之下。”
“此乃天命所钟,非人力所能强求,亦非人力所能动摇。”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沉稳如磐石:
“朝堂之上,有你父亲镇国公那尊‘镇山太岁’坐镇。”
“那老狐狸,历经三朝风雨,往金銮殿上一站,无须言语,便是一根定海神针!”
“魑魅魍魉,宵小之徒,哪个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放肆分毫?”
“军中虎符,有你大哥楚星驰执掌,铁桶一般,稳若磐石。”
一丝难以捉摸的、近乎冷诮的笑意极快地从君临嘴角掠过,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洞悉世情的了然,
“至于弘晏那混不吝的小子……”
君九霄闻言,将手中的银刀放下,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接口道,语气里是又爱又恨的复杂:
“尤其是弘晏那个混世魔王,也不知是随了谁!”
“一身煞气,手段酷烈,百官见了他,就跟撞见活阎王亲临一般,腿肚子都转筋。”
他想起那小子在刑部阎罗殿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模样,
连他都不得不承认其手段之狠绝有效。
白婧宁温婉的声音适时响起,如同清泉注入,
冲淡了那丝提及弘晏带来的凛冽:“还有弘晟呢,才十岁年纪,
却是个经商的天才奇才,有他在后方打理调度,
国库充盈丰盈,弘煕在前朝也少了后顾之忧。”
楚星瑶听着这环环相扣、稳如泰山的安排,
看着夫君与兄嫂脸上全然的信任与笃定,
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缓缓落地,眉宇间最后一点忧色也如薄雾般被海风吹散。
她展颜一笑,明媚如初升朝阳:
“也是,往后余生,我们就别操那么多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去吧!”
她抬手,指向遥远天际那隐约可见、仿佛亘古不化的雪线,
“吃完这鱼,咱们开飞机去雪山玩玩吧?听说那里云海翻腾,壮阔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