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满心欢喜地等待着邹总开个好价，完全没意识到，老道士盯着手机屏幕，根本不是在看什么报价，而是在搜索：
“用假文物骗倒文物贩子，算诈骗吗？最高判几年？”
网上的答案五花八门——有人说要看涉案金额，有人说罪不至重，大概率判缓刑，还有人劝他赶紧自首。
各种说法都有，搞得邹天师也是一头雾水。
他脸色阴晴不定，老高瞧见了，立刻朝手下递了个眼色。
那个叫斜眼的高个青年立刻心领神会，假装去接水，悄悄绕到老道士身后。
斜眼这外号可不是白来的，他天生能斜着看东西，防窥膜对他来说形同虚设。
瞥清楚屏幕上的内容后，他迅速溜回老高身边，贴着耳朵低声道：
“老大，出事了！他发现你卖假货了！”
“哈？”老高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干这一行这么多年，他自认童叟无欺，连黑吃黑都不曾做过，怎么突然就和“假货”扯上关系了？
他性子直，也懒得藏着掖着，直接开口问邹天师：
“老板，您是不是对我们的货有什么不满意？”
“有啥问题尽管说，我们这帮兄弟还等着出货吃饭呢。”
“对对对。”斜眼和旁边的鸡冠头连忙附和。
“没、没有啊。”
老道士摆手，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刚才只是查查市场价格。”
“真的？”
“当然是真的。”邹天师一本正经地点头。
老高盯着他，突然咧嘴笑了：“那您发个誓吧，要是有不满意没说，出门就让大卡车撞……”
话音未落，邹天师脸色一变，立马摆手：“算了，我摊牌了，我确实不太满意。”
虽说今天没穿道袍，但毒誓这玩意儿，他是真不敢乱发。
老高皱起眉头：“为啥？”
“您不会觉得这批货是假的吧？”
“哟，这话可是您自己说的啊，可不是我说的。”
邹天师笑了，意味深长地看着老高：“既然您自己都明白，那就别装了呗？”
“装？谁装了？”
老高冷哼一声，眉头皱得更深：“我看是你别装了吧？”
“这些东西可是我亲手从墓里刨出来的，怎么就成假货了？”
“想让我降价，你这手段未免太低级了点。”
“有一说一，确实！”斜眼在旁边附和道。
邹天师瞥了他一眼，知道这家伙分明是在变相骂他。
他冷笑一声：“行吧，你觉得我骗你，那这些‘假货’，我不买就是了。”
“你……你不买？”
老高懵了。
这感觉就像在菜市场和大妈砍了半天价，最后对方直接扭头走人。
逗人玩呢？还是故意吊他胃口？
眼看邹天师转身就走，老高心头一紧，赶紧喊道：
“邹总，留步！”
老道士停下脚步，语气不耐：“又怎么了？”
本以为能接个大单，没想到竟碰上了骗子，白忙活一场，心里正憋着火呢。
“您刚才说是假货，是请专家看过了吗？”
“当然啊，我又不会鉴定，肯定得听专业的。”
老高闻言，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他沉吟片刻，挥挥手，让手下把几件唐三彩也搬了出来。
“邹总，实不相瞒，这批货里还有几件唐三彩，您要不顺便也让专家帮忙看看？”
“哟嚯，还有这种好东西？”
邹天师挑了挑眉，随手掏出手机：“行，那我拍照问问。”
说完，直接把照片发给了团伙里负责鉴定的人。
很快，消息传了回来。
邹天师看着手机，神色微微一变，这让在场的盗墓贼们心里都不由得一紧。
“邹总，情况怎么样？”
“嗯……你这批唐三彩，看上去还行。”
“还行？”
老高皱起眉头，重复了一遍，眼中满是不解。
这些东西明明是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从同一座古墓里挖出来的，怎么会出现青铜器是假的，而唐三彩却是真的？
可邹天师语气坚定，丝毫不带犹豫：“没错，唐三彩是真的。”
“不过呢……”他顿了顿，随口补充道，“你这几件都是镇墓兽，没太大特别之处，价格可能会低一点。”
“能低多少？”
“普通的，一件几千块，那匹马贵点，两万。”
“行，我知道了。”
老高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把事情捋清楚了。
他瞟了一眼邹天师身边的随行保镖，一个个膀大腰圆，虎背熊腰，明显是打架的好手。再看看自己这边——歪瓜裂枣一群，随便一个照面都不够人家收拾的。
这下明白了，敢情对方是仗着人多势众，硬生生想黑吃黑？
开什么玩笑？
流沙墓里挖出的东西，能有真有假吗？
老高心里冷笑，邹天师显然是故意把青铜器说成假的，好趁机压价捡漏。
可他老高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不反击的话，今后还不得被这些人吃得死死的？
可问题是，怎么动手呢？这会儿硬刚，打不过啊……
邹天师看着沉默的老高，挑了挑眉，悠然开口：“高把头，你觉得这个价格如何？”
老高深吸一口气，笑了笑：“行，就按你说的价格。不过这次，我只卖你这一匹唐三彩马。”
“就卖一件？”邹天师愣了愣，随即点头：“也行。”
能拿下这匹马，已经算是不虚此行了。
按照警方提供的文物分类，这种三彩马至少算三级文物，价值不低。更何况，他的真正目的不是这批货，而是稳住老高，等到收网的时候，能把整个盗墓团伙一锅端了。
老高见邹天师准备付款，突然笑着说道：“唐三彩，我就卖这一件。但是青铜器嘛……我打算全卖了。”
邹天师一愣，随即失笑：“你不会还想把那些青铜器卖给我吧？”
“对，随便您出个价。”
“随便？”邹天师眯了眯眼，嘴角微微上扬：“行，那就三块钱一件，你卖不卖？”
老高毫不犹豫地点头：“卖！”
他脸上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卖您三件，算是交个朋友，您拿回去随便研究研究。”
“我能研究个啥？”邹天师忍不住笑出声。
“这个我也不知道。”老高笑眯眯地说道，“但咱们以后还要合作，总得有来有往嘛。”
邹天师听完，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啧，这家伙倒是挺会做人。
既然人家都主动示好了，那些勉强能拿出手的青铜器，他也就收下了，反正三块钱一件，权当添个彩头。
……
十几分钟后，邹天师带着2万零10块钱买来的三彩马和青铜器，扬长而去。
等到他的车彻底消失在视野中，老高才对身旁的鸡冠头使了个眼色。
鸡冠头心领神会，立刻把电话递了过去。
老高接起电话，语气正经：“喂，警察同志，我要举报。”
“刚才我在山上，看到有人鬼鬼祟祟交易青铜器。”
“买家已经拉着货上路了，正在杭州环城路上，车牌号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