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太医院都控制在太后手里,早已形同虚设。
服侍圣上的太医,也不过做做样子地记录着圣上的脉案而已。
秦王看着父皇日渐深陷的眼窝,他的双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他已经理解父皇这些年来冷落他们的缘由了。
若不是父皇与太后斡旋,他们谁也无法有命在。
可现在父皇明显时日无多,秦王找到儿子,让他想法子,让他皇祖父醒来。
梓隽能有什么法子,将太后的心腹嬷嬷苗绱给提溜出来了。
苗绱浑身是血,眼睛瞎了一只,当然不是梓隽弄的。
她还没入梓隽的眼里,梓隽也没空理她,至于谁弄瞎她的眼,梓隽也没心思过问。
只问她,太后常年给圣上服用的是什么东西。
苗绱却提出了一个要求,希望给她一个痛快,她受不住死牢里的那些折磨了。
待皇孙答应后,苗绱知无不言。
原来圣上自十几岁起,就服用太后让人特制的丹药。
而丹药的来源,自然是这几代帝王严令禁止的禁药。
然而被太后给占了先机,她也服用丹药,不过她服用的却是对她身体有益的。
不过夏帝与她撕破脸后,她便一怒给夏帝停了。
支撑夏帝的不过是对夏姜的执念而已。
多年被丹毒侵蚀,夏帝的身子已然如同破败的筛子,就算服用了惯服的丹药,夏帝也已是强弩之末。
夏帝在醒过来后,第一件事召集内阁和六部的人来了养心殿。
周围御卫守卫森严,除了几位位高权重的朝臣,无人知道里面的只言片语。
待人散去后,夏帝只见了晋王。
这让一些望风观望的人都有了各种猜测。
难道夏帝有意传位于晋王吗?
夏泊淮出来的时候,依旧是浑身紧绷,步伐有些僵硬,心中百味陈杂。
而夏帝这才见了夏姜,夏姜一直软禁在宫中,并未关进大牢。
至于原因,怕是只有夏帝自己清楚,也许只为了方便。
这阵子,夏姜虽然没受什么苦,可他经历了挨饿。
被提到夏帝面前的时候,夏姜饿得直哼哼,第一句话就道:“哥,给口吃的再玩……”
夏帝此刻反倒心境是从未有过的平和,他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让人给夏姜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佳肴。
夏姜一通风卷残云,吃完了一抹嘴,摸着鼓胀的肚子喟叹了声,“活了大半辈子,只有在哥这里才吃到最美味的佳肴,弟,不枉此生了。”
夏帝缓声道:“你若不贪婪,这美味佳肴其实可以唾手可得的。”
夏姜打了个饱嗝,长叹了声,望着夏帝笑道:“可是不甘心啊,父皇是属意我的,诏书都写好了……”
夏帝打断他,“我年长你许多,尚且被太后拿捏,若让你继位,你个三无皇子落在太后手里,大夏可真就易主了,太后岂会给你蹦跶的机会?”
吃饱喝足的夏姜有了拍桌子的力气,瞪眼道:“那我也不会如你这么窝囊。”
夏帝:“你不窝囊,只会死得更快。”
随即夏帝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意,道:“谁说朕窝囊?不过朕还得感谢你,因为有你,才帮我磨炼出一把所向披靡的利刃,令我夏氏江山无人敢犯!”
夏姜一下沉默了,他知道夏聿说的是谁。
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把利刃将他给削得片甲不留。
夏姜有些疲惫的有气无力道:“怎么还没发作?”
“你以为朕会毒死你?”夏帝摇了摇头,“朕现在没权利处置你了,你的死活交给新帝吧!”
正在这时,外头有人禀报,说太后想见夏帝最后一面。
夏帝也不吝啬这一面。
太后服用了特殊的药物,只换来片刻的回光返照。
她那浑浊的老眼里似悲似喜地看着夏帝,“夏聿,你可曾将哀家当成你的生母?”
夏聿颔首,“当然,我当初不知你佛口蛇心,你对我又与亲子无二,自是孺慕。”
太后满是纹路的眼角留下几滴泪,喃喃地道:“我也将你当成过亲子的,不过就隔了层肚皮罢了,可……”
夏帝接过太后的话,“可到底还是隔了层肚皮,你自己生了儿子,我便成了多余的那个!”
太后回神,“哀家要死了,夏聿你跟哀家说句实话,让哀家走得明白,你说,冶儿是不是你谋害的?”
夏帝看着太后,双眼里都是冰冷,“是……也不是,太后就当是我吧。
因为若无人要他的命,我也不会容他活着,他若不死,我知母后已经准备好送我上路了,不是吗?”
他想起当年的事,双眼逐渐布满了阴霾,他一心当成亲弟弟般护着那个孩子!
然而,他却无意中听到了当年还是宫妃的太后,正谋划着让人害死自己。
那时,他才恍然发现自己是何等的单纯,竟然将太后当成自己的亲母。
而单纯的代价差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当他看到夏姜亲手害死夏冶时,他就躲在暗处,选择了冷眼旁观!
太后听完,被巨大的悲痛淹没,最终回看,只觉最终不过一场空……
在皇孙清洗朝堂之时,夏帝龙体每况愈下,在隆冬的这日黄昏驾崩。
礼部拿着先帝亲手写的圣旨当众宣读由秦王继位,于三日后举行登基大典。
秦王妃入主中宫,当日便迁居坤宁宫了。
而清棠夫人则被封为德妃,而秦王潜邸以前的旧人,都按品级给了相应的封号。
对于这次剿灭瀛江王的第一功臣,新帝唯一的皇子夏子瞻,则被封为太子。
太子殿下的雷霆手段摆在那里,自是无人争议。
只是朝局因此引发的动荡,想要尘埃落定却不是一天半日的。
新帝只有太子一个儿子,很多重要的事,自然都得指望太子。
朝堂里所有的目光也都落在了太子身上,因为到如今太子妃位还空悬着,不说人人都有机会,至少那些高门显贵府中适龄贵女是有机会的。
而太子却忙得脚不沾地,梓隽也已然很久不曾见到予欢了。
然而,秦王府的老太妃在听到丧钟那日起,病况愈重。
因秦王妃和清棠夫人服侍新帝左右,早已入宫了。
故而,偌大的秦王府里只剩予欢一个在老太妃跟前尽心侍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