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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谁来了?”

“是唐朝来的高僧,来借宿的。”张老头道,“你快去把锅里的饭热热。”

张老太答应一声,把手里的孩子领进屋,挽了袖子,到院子里抱柴火。

朱圆圆也进了屋。屋子不大,在中间垒了一堵泥墙,隔出来两个房间。

他们所在的是稍微大一些的那间。一进门放了一张掉漆的桌子,几个矮板凳,平日里吃饭、偶尔招待亲戚,估计都在这。靠墙角摆了个双人榻,被子已经铺开,看样子老两口刚打算睡觉呢。

这年头贫苦人晚上也没什么娱乐活动,除非女人们要熬夜补衣服或是纺线,一般天黑了就睡觉,还能省点灯油钱。

众人放下行李,都坐了,凳子不够,张老头搂着孙女珠珠坐在床沿。

唐僧温声细语地和他唠着家常话,几个徒弟时不时插句嘴。

不多时,张老太端着热好的食物来了。

众人一人分了一块黑乎乎的粗粮饼子、一碗豆渣糊糊粥。

张老太道:“家里还有些韭菜,我做了来,长老们请稍后。”说罢蹲在床前够了半天,掏出来一个破篮子,掀开上面的粗布,里面是五六个鸡蛋。

唐僧忙道:“使不得使不得,老人家。我们不食荤腥,这些就够了!”

张老头道:“客气什么,孩儿他娘,多放两个鸡蛋。”

唐僧道:“真的不用了,我们是出家人,不食荤腥。”

张老头道:“用,怎么不用!”

张老太手里拿着鸡蛋,一时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朱圆圆上去拉住她:“大娘,先别忙了,你这儿有针线吗,我的鞋破了,想补一补。”

“噢,有,有!”张老太忙放下鸡蛋,起身进了里屋,“你先吃饭,我给你找啊!”

朱圆圆是真心不大想吃饭,饿归饿,可粗粮饼子味道不好,糊糊也有点剌嗓子。她一向是个贪图享受的主儿,哪里受过这种罪。

再看唐僧师徒,吃得却很香甜。他们一路跋山涉水,什么苦都吃了,这会子有间屋子挡风,还有张桌子坐着吃饭,觉得很满足。

饭菜当然比不上朱圆圆做的,但饿极了粗粮饼子也能嚼出来甜味。

今年风调雨顺,日子比往年好过些,老百姓顿顿还能吃个七八分饱,已经很不错了。

朱圆圆坐回桌前,艰难地咽着豆渣糊糊,出于礼貌喝了小半碗,再喝不下,拿了张老太的针线筐,对着油灯补鞋子。

补鞋子就出鬼了,她哪里会穿针引线啊,恨不得针鼻儿针尖儿都分不清是哪头。针上带的线用完了,死活穿不进新的,只好腆着脸让一把年纪的老大娘帮她穿线。

张老太有些无语,活了一把年纪没见过针线活这么菜的姑娘,接过去一看,这鞋补得还不如扔了。再一看朱圆圆笑得无辜又无邪,不禁母爱泛滥,拿过鞋来帮她补。

绣花鞋虽然破得厉害,但鞋脸却是用了顶好的绸缎,刺绣也相当精致。

张老太本来以为朱圆圆是唐长老带的使唤丫头,瞧了绣花鞋就知道,这几个和尚给她当小厮也使得。

她的手常年做粗活,满是皲裂的纹路,碰到鞋面便发出细细的嘶拉声,这是绸面被她粗糙的皮肤勾起了丝。虽然这双鞋本就已经在路上刮得伤痕累累,她还是忍不住心抽抽。

“闺女,我瞧着你年纪也不大,怎么就跟着几个长老走这么远的路呢?父母怎么舍得?”张老太一面缝着鞋子一面没忍住打听。

“我要去姥姥家,正好跟几位长老顺路,就一起走了。”朱圆圆还是老借口。

张老太道:“小小年纪,真是厉害。”暗地里却不禁心疼她跋山涉水的受苦,也不知道是何等心大的父母,就让个孩子孤身出门。这是运气好遇到了一群心好的和尚,运气不好呢,哭都找不着坟头!

猪爸猪妈:阿嚏!感觉有人在背后骂我呢?

张老太三下五除二补好了鞋子,朱圆圆接过来一看,感觉比新的还结实呢!

那边张老头和唐僧聊得贼乐呵,旁边的孩子困得磕头打盹的他都没发现。

张老太放下针线筐,嘴里埋怨了老头一句,自己抱过孙女轻轻拍着。

唐僧道:“老人家,家里只有你们祖孙仨吗?年轻人都去哪里了?”

“别提了,我儿子媳妇都卖身在财主家做长工,逢年过节才叫回来两天。”张老头叹了口气,解释道,“去岁闹饥荒,把田都卖了,还欠下了外债。如今只剩两亩薄田,一家五张嘴,不出去讨生活,连饭都吃不饱。”

“阿弥陀佛!怎会如此!”唐僧一下子难受了。但他也只是一个穷和尚,帮不上什么。

“里屋是我儿子媳妇的房间,正好他们不在家,今儿个你们就在那儿挤一挤罢!”张老太指着另一间屋道。

“如此实在是叨扰了,多谢老人家!”

珠珠这会已经睡着了,张老太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在床上,盖上被子。转身对唐僧道:“来,我带你们过去。”

朱圆圆没想到他们这就要睡了,她还惦记着从张老太家里买点米面粮油补充自己的食材库呢!不过也不急,明天临走再买也不迟。

于是按下不提,也跟了过去。

进屋看到黄土墙上还贴着两个半新不新的红色剪纸。

床铺收拾得很干净,被褥比外屋床上的要新一些,粗麻的褥子,平平整整铺在床上,一道褶都没有。两个不大的箱笼,摞在床头,一看就是新打的。看那孩子年纪也不大,想来老太太的儿子儿媳也才新婚没几年。

显然,唐僧也发现了这是年轻人的婚房,说什么也不肯睡床,怕给人家睡脏了。

正好门后立着一卷旧苫子(用茅草编制的草垫、草席),沙僧便提议打地铺。

“那敢情好啊,咱们一起睡又宽敞又稳当!”八戒一拍手,“这床虽好,却太窄,老猪只怕腿都伸不开。”

悟空道:“圆圆,这床给你睡吧!”

“我也要睡地铺!”

朱圆圆是个喜欢热闹的,当下兴兴头头帮忙铺了苫子 。

张老太又抱了床薄被来,收拾停当,只欠安寝。

朱圆圆正要躺下,张老太却道:“闺女,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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