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微笑着端起药碗汤匙,随即轻轻地吹了吹勺子中的汤药,缓缓送到了关银屏的唇边。
关银屏低头喝了一口,瞬间露出一个“苦涩”的表情。
她强忍着不适,咽下了这口药,随即苦着脸说:“好苦啊,我……我不想喝了。”
范阳在身后轻声道:“口苦良药利于病,你不吃药什么时候能好呢?”
关银屏苦笑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其实道理她都懂,只是没想到这药这么难咽……
翠儿微笑道:“姐姐,你大口大口的喝下去,就没那么苦了,等你都喝了以后,翠儿给你拿一些甘蔗来,你吃一点甘蔗就不苦了。”
范阳闻言微微一愣,心说这个年代竟然有甘蔗!
可随即他想到了一个典故,赤壁之战时,曹丕就曾经在曹操的老家亳州种甘蔗,为此,曹丕还写了一篇赋,名叫《感物赋》……
关银屏强笑一声,对翠儿说了声谢谢,随后为了不让翠儿和范阳多费力,只能强忍着苦涩,大口大口的喝下了药。
等关银屏喝完了药,翠儿笑道:“姐姐你等一下,我这就去给你拿甘蔗。”
说着,小姑娘蹦蹦跳跳的出门了。
范阳见状不禁笑道:“真是个小孩子!虽然已经相对成熟了,但终究稚气未脱。”
关银屏红了脸颊,低声道:“嗳,放我躺下来吧,都喝完药了还搂着我干嘛?”
范阳一怔,当即老脸一红,笑道:“你……一会不是还要吃点甘蔗嘛,躺着怎么吃啊,所以再靠一会儿吧!”
关银屏红着脸没说话,她虽然嘴上那么说,但心里又何尝不想多在范阳的怀里靠一会儿?
范阳见她没说话,不禁微微一笑,闻到她头发上的幽香,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不过很快,范阳就收敛心神,喃喃说道:“还不知道安国他们怎么样了呢,他们现在应该已经顺利的登船,前往江夏了吧?”
关银屏红着脸问道:“范阳,你……你为什么要选择和我留下来?”
范阳淡淡说道:“我心里放你不下呗,还用问吗?”
关银屏心头一阵甜蜜,只觉得无限欢喜,仿佛伤口都没有那么痛了。
“那我们要在这里住多久呀?”
范阳想了想道:“十几天吧,等你好的差不多的时候,咱们就回江夏。”
关银屏害羞的笑了笑,一想到可以与范阳单独相处十几天,她就欢喜得紧!
她要把这十几天,当成漫长人生那样看待……
“只是……有些遗憾!”
范阳忽然笑了,意味深长的说。
关银屏一时没转过弯,微微一愣问道:“遗憾什么?”
范阳笑道:“我们不能亲眼看到孙伯母和陛下见面的那一刻啊!”
“你不觉得这对中年夫妻在多年后重逢的场面,颇有戏剧性吗?”
关银屏笑道:“你还别说,我忽然也有点遗憾了……”
“是吧,哈哈!”
范阳正说笑着,翠儿已经跑了进来,她拿着切好的一小块甘蔗,喂到关银屏口中笑道:“吃吧,姐姐。”
关银屏吃了口甘蔗,瞬间感觉甜甜的汁水在口腔中爆裂开来,顿时就解了喝药的苦。
翠儿笑道:“甜吗姐姐?你现在还在吃药,我就没有给你吃太多,等你好了以后,翠儿再请你吃个够!”
关银屏微微一笑,点点头道:“谢谢!”
“不客气啦!”
“那大哥哥你多陪一陪姐姐,翠儿去帮奶奶忙去啦。”
“嗯,好啊!”
范阳笑着对翠儿招了招手。
等翠儿走后,范阳让关银屏吐出了那块甘蔗,随后他慢慢的将关银屏放平。
……
另一边,陆逊可就惨了。
趴在原地将近一个时辰,都没有人管他,直到侍从发现了他,这才慌忙将他救下来。
陆逊虽然中了三刀,但都是皮外伤,没有流多少血,在侍从的救治下,很快就包好了伤口。
净檀等一众和尚一见后院横七竖八的尸体,一个个吓得浑身颤抖,魂不附体,口中不住的呼喊“阿弥陀佛”……
陆逊咬咬牙,回到静室歇了一会儿,随即问道:“大王……大王他走了没有?”
侍从点点头,低声道:“大王见到你下令动手后,没一会儿就走了,这是净檀和尚对我说的。”
陆逊点点头,苦着脸皱眉道:“怪哉!大王为何会出现在京口?而且还在偷偷的观望着我……”
“难道……他真的疑我到了如此地步吗?”
侍从似乎欲言又止,随即苦笑道:“大都督,有句话,也许小的不该说。”
陆逊苦笑道:“说吧,我的命都是你救的,还有什么不能说?”
侍从连忙谦逊地说:“这是大都督洪福齐天,小的没做什么……”
说着,他顿了顿,随即说道:“大都督,小的以为,大王对大都督并不信任,否则又何必亲自跑来窥探?大都督为了吴王大业出生入死,可大王竟然如此相疑,未免令人寒心……”
“哎……”
陆逊默然叹了口气。
其实侍从讲得道理,他何尝不知。
只是他身为吴臣,自当遵守臣子本分,为国效忠尽力……
就算是孙权令他寒心了,他又能如何呢?总不能真的像范阳说的那样,背叛国家,和他组成什么“军师联盟”吧?
想到这儿,陆逊不禁想到了范阳。
他虽然埋伏了刀斧手,但在交谈时,陆逊几乎快要放弃了杀范阳的念头。
如果不是侍从忽然来到他身边,对他耳语一番,说发现了吴王尾随而来,正在某个房中窥视,陆逊几乎打算放弃杀掉范阳了。
说心里话,他对范阳有些英雄相惜,觉得这个人不应该死在他的手里。
可惜一切变化的都太快了,很多事出乎了他的意料。
孙权的突然出现,不得不让陆逊改变了想法。
如果当时他不下令击杀范阳,他日后在江东将无法立足!
孙权可以用雷霆手段迅速收回他的兵权,甚至还有可能连累自己家人。
而且,一旦让孙权看到自己没有下手,那自己“通敌”的谣言可真的就坐实了!
那时候,真就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还好他足够机灵,也还好他事先埋伏下了刀斧手。
想到这儿,陆逊不禁一阵后怕。
今天的情况,还真是险啊!
陆逊不知道,其实他所经历的每一步,都在范阳的计算之内!
他终究是棋差一着,中了范阳的离间之计!
陆逊嘴上虽然没说一句不敬的话,但他的心,却已经与孙权渐行渐远了。
侍从见陆逊沉吟半晌,没有说话,不禁问道:“大都督,此番我们死伤惨重,下一步该怎么办?”
陆逊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我在京口城内有个朋友,此人乃张温之弟,张渊!我们可以在他的府上小住几日调养一下,然后……抓范阳!”
侍从听完大吃一惊,连忙问道:“大都督,那范阳不是已经逃了吗?您要去哪抓?”
陆逊冷笑道:“你错了,别人有可能逃!他不会逃!我失手刺伤了他喜欢的女孩,他一定会千方百计的留在京口,给她治伤!”
“也就是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范阳他现在就藏在京口的某个地方……”
侍从没说话,但惊愕之情溢于言表,他虽然读书不多,但毕竟跟随陆逊多年,见识不浅。
他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了,范阳和大都督二人,正在“高手过招”……
他们两个,都是很了不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