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静宜始终安静。
任由皇帝发火却丝毫没恼。
准确来说，她只是安静地看着皇帝明明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却碍于面子故作镇定，色厉内荏指责自己的滑稽模样。
良久，许是她这边太过平静。
皇帝结束指责，冷眼看她，“现在会写了吗？”
杨静宜却没有着急回答，先是左右扫了一下自己的位置，不着痕迹的往侧后方挪了两步，角度巧妙的避开了皇帝的正前方，又借着晚上昏暗的烛火显得轮廓有些模糊晃动。
而后她才满意地跪在地上，额头触地，平静的开口，“儿臣请父皇明示。”
又是那句请父皇明示。
皇帝的火气显然已经达到了顶峰，他直接抄起手边的茶盏，狠狠的向杨静宜这边砸了过来。因为事先挪动了地方，杨静宜只是稍稍借着烛火的光晕歪了歪头，茶盏便擦着耳朵砸到了后面的墙壁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一时间，御书房寂静无声。
杨静宜是话已经说出口，并没有任何想要转圜的意思。而且她既然已经猜到有人在皇帝面前说了些什么，那这个人势必应当是急于表现的瑞王。
说实在的，如果是瑞王来起草。
也不错。
至少能够将皇后那些事情扒的底朝天，只要他想个法子，让杨家案子看上去跟皇帝毫无关联，那杨家这件事，出现在罪己诏中就是板上钉钉。
这可比她自己来写强多了。
最起码皇帝不会因为是东宫执笔，怀疑这怀疑那的，最终还真容易影响了罪己诏的内容。
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她格外平静。
甚至有些期待皇帝直接叫人去请瑞王，当着她的面将事情交给瑞王，再狠狠的打她的脸。
可惜皇帝并没有那么做。
只是一个人坐在御案后面，气得呼哧呼哧。
啧。
既然已经想明白了，杨静宜自然不想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她开始琢磨怎么才能将瑞王给扯进来又或者说如何让皇帝重新信任瑞王。
唉，都怪她。
之前把人打压的太狠了……
她这边一筹莫展，对面的皇。脑海中也是百转千回，就像杨静宜猜的那样，他不信任瑞王。可眼下太子这个态度，实在是他没想到的。毕竟被捧着被顺着惯了，突然对方不顺着不捧着了……
皇帝自然不会反思自己做了什么，是让对方态度改变，只是觉得被强烈的冒犯。
御书房里两个人正僵持着。
卢中的声音伴随着推门声响了起来。
“陛下，太子殿下，瑞王殿下求见。”
嚯！
杨静宜眼睛一亮，这可真是瞌睡的有人上枕头啊，她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待会儿势必配合着让瑞王讲这件事给拿下！
皇帝却误会她有了紧迫感。
倒也是好事，正因为这个误会，皇帝毫不犹豫的让人家瑞王放了进来，开口就是温和的，“白日里你关于罪己诏的事情说的很好，说给太子听听。”
杨静宜尽可能表现出和善，“请瑞王赐教。”
突然来这么一出？！
瑞王倒是有些懵了，他来之前想了许多许多说辞，都是想要参与进来，没想到突然之间他的那些说辞都用不上了，现成的机会直接送到面前。
这一刻。
扑面而来的惊喜，却让他后背生出一身冷汗。
毕竟之前乐极生悲，被坑的次数太多了。
他先是恭敬的给皇帝行礼，而后警惕的盯着太子看了会儿，最终还尽可能简短的将白天的想法重复了一遍，而后便站在旁边目不转睛的观察太子。
杨静宜，“……”
上次见到瑞王他还不这样呢。这几天到底又发生了什么？让孩子怕成这样。
这就要说王遣的作用了。
为了快速的赢得瑞王的信任，王遣跟杨静宜请示之后，便将之前杨静宜不着痕迹坑瑞王的事情给瑞王分析了一遍又一遍。
一个是越分析越上头。
一个是越听越恼火，还伴随着强烈的后怕。
按照王遣的意思，瑞王如今还能在王爷这个位置上实在是他拥有极其贵重的命格，任由太子如何陷害坑害上天都会眷顾他。
这话听着好像是讽刺他。
但瑞王事后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极其贵重的命格不就是天生的九五之尊吗，对王遣信任的同时对夺嫡争位愈发信心十足起来。
这些杨静宜是知道的。
王遣都事无巨细的跟她汇报了。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再见到瑞王会是眼下这种奇怪的感觉，对方就像个儿童在下面虎视眈眈的准备将她的大腿踹折，而后自己跳上来当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