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说得没错，这阵喧哗就是因为那几门大炮引起的。
两人过去，认出他们身份的士兵们纷纷让开路，让两人走进去。
贺辰飞这次过来，一共带来了三门大型的火炮，以及五门中小型的火炮。
暂且不提那五门中小型火炮如何。
光是那三门大型火炮伫立在那，漆黑泛着冷光的炮身就足以让人胆寒。
洪震看到时，心头就是一震。
像是被谁用锤子狠狠锤了一下。
心脏咚咚咚地跳到了嗓子眼。
刘荣窦信等人也皆是震惊。
这炮身一看，威力如何不知道，但肯定是小不了的。
众人心里头不约而同地滑过这样一个念头。
“来人...”
洪震正想让人把其中一门大炮推去空地那边试验一下，余光便瞥见了沈舟和贺辰飞两人的身影。
“你们来得正好！”
洪震忙让沈舟和贺辰飞来他身旁。
沈舟和贺辰飞四目相对，脚步一转，往洪震那走去。
两人一站定，洪震便让人把其中一门大炮推到远处的空地上。
沈舟虽是知道大炮的威力，但到底也没有亲眼看到过。
这会倒是看得眼睛都没眨一下。
洪震等人就更不用说了，眼珠子都没舍得动一动。
周围围满了人。
营里的人都跑过来看了。
洪震平时纪律严格，这会也不过是看了一眼，也由着他们去了。
操作大炮的人是贺辰飞带来的人。
准备就绪后，伸手示意了下，便在众人的屏息中点燃了引线。
洪震许多年后，一直没有忘记过今日发生的这一幕。
一声震天响，地面震了一下，远处便冒出了一阵烟雾。
大炮响起的好一会，周围一片寂静，无人说话。
洪震耳朵一阵空白。
仿佛那一道震天响的余波还在耳朵里面回荡。
嗡嗡嗡的。
带动着他的脑子，也变得嗡嗡嗡起来。
还是窦信的一声大笑，洪震等人才回过神，周围也开始喧哗躁动起来。打了这么多场仗，没人会比他们更清楚这大炮在大战中的作用。
众人开始激烈讨论起来，贺辰飞和沈舟含笑站立一旁，并没有出声的打算。
眼看着窦信跑过去，对着旁边的两门大炮又摸又亲的，两人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还是洪震看不过眼，过去一巴掌把窦信打清醒了。
窦信摸着后脑勺，咧着嘴凑到洪震面前。
“嘿嘿嘿，将军，这门大炮归我可好，我肯定会带着大家一马当先，把对面打得皮开肉绽！”
洪震还没说话，刘荣一个箭步，把窦信撞开了。
“将军，给我一门，这次对面肯定还不了手。”
陈刚瞥了眼两人，默默走到其中一门大炮旁边，伸手摸了又摸。
“将军，这个合我眼缘，我要这个就成。”
这大炮也就三门。
窦信要了，刘荣要了，陈刚要了，哪还有他这个将军的份。
洪震摸着胡子，一脸严肃，搬出那套老话，“营中最忌分配不均......”
“这五门小的，你们一人一门刚好。”
刘荣不说话了，陈刚也不说话了。
剩余几人也没吭声的打算。
窦信等了又等，没等来有人出声反对，急得一拍大腿，接受不了将军这样的安排。
“将军，我不嫌多，多给我一门如何？”
洪震冷哼，“别想，营里还得留下两门防守。”
闻言，窦信也不缠着洪震了，转头就去了贺辰飞身边。
“贤侄啊，你什么时候回京？回京能不能给叔再弄两门大炮过来？”
贺辰飞摇头，“窦叔，我没法帮你，皇上说剩下的，要运往各处边关，用于加固边防。”
若不是这边跟对面打起来，也不可能会先顾着这边。
窦信叹气，不过转念一想，小的也好，总比没有的强。
一想通，窦信又乐呵起来，跑到其中一门小型火炮那摸了起来。
越看越欢喜。
而他走后，刘荣却是悄悄移步到了沈舟身旁。
“贤侄啊，你回去之后，能否在皇上那边多替我们将军美言几句，我们将军他，太苦了哇。”
说着，刘荣开始说起洪震这些年身上受的伤吃的苦。
沈舟闻言，顿了顿，“刘叔想我在皇上面前怎么说？”
刘荣长叹一声，“也没什么，就是火器部那边若是出了什么新火器，还请皇上能记得我们将军。”
沈舟一听，心里乐得很，面上却不动声色。
“刘叔，这事可不好办。”
刘荣点头，“叔知道不好办，所以也没找别人。”
贺辰飞在旁边听着，原本不打算吭声的，听到这话，直接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咳个不停。
沈舟瞥了眼想笑却又顾不上笑的贺辰飞，看向刘荣，嘴角一弯。
“叔对我可真好。”
刘荣向来聪明，又岂会听不懂沈舟话里的真正意思。
他装作听不懂，呵呵笑道：“那还不是贤侄有本事。”
两人嘀嘀咕咕的时候，派去查看情况的士兵这会也跑了回来，跟洪震报告自己看到的结果。
洪震听完心头又是一震，现下是什么都顾不着了，连忙让人把这三门大炮收起来。
免得刘荣几人还惦记着。
刘荣几人怎能不惦记呢。
他们手下各领一批兵，能给底下人谋点福利，对他们也好。
眼看着三门大炮被人推走，窦信几人生怕洪震反悔，忙让人把这五门小型火炮也推下去。
随着五门小型火炮被人推走，窦信和陈刚几人对视一眼，飞快凑到了沈舟和贺辰飞身边。
两人可算是皇上的近臣。
旁人说十句，皇上怕是能听进去两句都算皇恩浩荡了。
这两人说五句，皇上听进去三句都算少的。
找别人不如找这两人，再者，也没有舍近求远的说法。
窦信知道自己不会说话。
所以在刘荣说完话后，他就拼命提供情绪价值。
“没错！对的！嗯嗯嗯，我们太苦了！”
听得刘荣实在受不住，往后伸手一扭。
窦信惊叫一声后，便也没再吭声，只不过，他后面点头如捣蒜。
几人的热情似火，实在是让沈舟和贺辰飞招架不住。
直到答应了会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几人才放过了他们。
当晚，几人替贺辰飞接风洗尘大醉了一场，没两天，洪震便带着窦信他们上了战场。
这一打起来，沈舟和贺辰飞在营地里都能听出远处的硝烟声。
眼看着离回京的日子越来越近，而洪震等人自那日出去后，便再也没回来过。
若不是隔个几日便有人回来报告情况，沈舟与贺辰飞怕是一丁点消息都不知道。
-
这日，在收到洪震等人已经压到对面城池的消息后，沈舟和贺辰飞也打算回京了。
此战一动，他们在这边也没什么用。
于是让回来传达消息的人把话送到洪震那边后，沈舟和贺辰飞便命人收拾东西。
翌日一早，便带着侍卫出了营地，启程回京。
石头并没有跟着回去，而是留在了营地里，跟着营里的人一起操练，有洪将军他们在，沈舟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二月上旬是会试的日子，沈舟两人启程时，已是二月底。
路上两人不时骑马，不时坐马车。
因为路上无聊，有时两人便挤在一辆马车里闲聊。
聊着聊着，便不免聊到过去了的会试，以及准备进行的殿试。
贺辰飞笑道：“你我出来得巧，会试没赶上，殿试也没赶上，这到手的功绩，倒是没了。”
沈舟视线从书上移开，落在贺辰飞身上。
“贺兄再等三年，该有不还是会有？”
“啧。”
贺辰飞瞥了眼过去，“你当这三年睁眼闭眼就过去了？等你老了，我看你急不急。”
说的是功绩的事。
贺辰飞大沈舟几岁，这会说起这话，倒是让沈舟忍俊不禁。
“贺兄现在是着急了。”
贺辰飞一听，回过味来，气急败坏地把手里的书扔了过去。
“你老。”
沈舟挑眉，把落在腿上的书捡起放到一旁。
“我又没说贺兄老了，贺兄怎地恼羞成怒了。”
贺辰飞看着他，突然不明笑了下，“等我们回去，那都得到四月了，你也莫要觉得你这位子能一直保得住。”
沈舟看他一眼，垂下眼翻了页书。
“贺兄说笑了，我这位子也是我挣来的，何时是飘着的？怎地就保不住了呢？”
贺辰飞点了点大腿，目光落在沈舟手里的书上。
“皇恩一时是常态，久了才令人奇怪。”
沈舟盖上书，把书放到了贺辰飞先前扔过来的那本书上。
他漫不经心，“贺兄在担心什么？”
贺辰飞却是不说话。
沈舟没等来回答，抬头看他，“贺兄？”
贺辰飞摇头，“没什么。”
马车一时陷入沉寂。
这股沉寂没能保持一会，外面便传来了马蹄声。
陈明在外面报告，说驿站快到了。
沈舟还未说话，贺辰飞便开口了。
“多要匹马。”
沈舟闻言，也道：“我也骑马。”
陈明收到命令，应了声，便又骑着马去了前面。
不过一会，马车慢了下来。
贺辰飞率先跳下车，头也没回进了驿站。
沈舟看了眼很快消失在驿站门口的身影，若有所思地下了车。
陈明走过来，看了眼驿站门口，又看向沈舟。
“沈侍郎，你与贺郎中吵起来了？”
“没有。”沈舟笑着应了声，抬步往里走，“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了，好端端气性来了，在气自个呢。”
陈明也不是三岁小孩，这话听听便也就罢了，哪还会当真。
沈舟也不是要他信，说完便也没再说。
进驿站吃了些东西，补充了干粮，换了马匹后，没歇一会，众人便又上路了。
这次沈舟和贺辰飞都是骑的马，赶路起来便比之前要快很多。
这一跑起来，扬起的尘土更多，沈舟也没有吃尘土的习惯，一路紧闭着嘴巴赶路。
没有再与贺辰飞说话。
第二天，贺辰飞便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嘻嘻哈哈的，倒也看不出昨日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
沈舟也没有旧事重提，坐在马车里闭目沉思。
贺辰飞自己捧着书，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两人谁也没有出声打扰谁。
眼看着离京越来越近，沈舟也逐渐感觉到了一些疲惫。
腰酸背痛的，一到驿站，就让人给好好按了一会腰。
贺辰飞坐在一旁幸灾乐祸。
“让你与我骑马，你非要坐马车，坐久了，可不得疼。”
沈舟正趴着享受呢，闻言，转头瞟了眼过去，接着闭上眼，让人力气再大些。
三月底，还有些凉意。
贺辰飞端着热茶，慢慢吹了吹，低头喝了两口，又出声。
“再过几日便要到京，莫怪我不提醒你，京里的局势，要变了。”
“你先出去。”按摩的人应了声，开门出去。
沈舟慢腾腾坐了起来，等房门关上后，才开口。
“贺兄先前怎不说这个？”
贺辰飞摇头，“这不是没想起来吗？再说，也不晚。”
沈舟若有所思，站起来把衣服整理好。
“贺兄这会既然想起来要说了，想必也不会再藏着掖着。”
“这倒是。”贺辰飞笑着把茶杯放下，抬眼看向沈舟。
“我离京之时，宫里可是喜事连连，有好几位娘娘有了身孕。”
沈舟一顿，掀起眼皮与贺辰飞对视。
“这倒也不能说明什么。”
贺辰飞点头，“确是不能说明什么，只是，等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甚至五皇子出来，你还觉得没什么？”
“就算有什么，那也是十年二十年之后的事了，贺兄这是在担心什么？”
沈舟疑惑看着贺辰飞，不懂他现在就在担心的事。
贺辰飞经历过的事，可比沈舟要多。
他站了起来，轻笑道：“我倒好说，只是你，倒是难讲了。”
“贺兄倒不如明说，今日所言，我也不会与旁人再提。”
沈舟到底离京了这么久，朝廷里的事，他并未能及时得知。
自然也就无法靠着一些零碎的信息，去推测贺辰飞说的这些话里的意思是什么。
贺辰飞走到沈舟身旁，压低声音。
“楚尚书之女，陈将军之女，李世家之女，若是生下了皇子，你还能像现在这样谁也不站边？”
沈舟闻言，当即一点就通。
“贺兄难不成，已经有选择好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