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有一个标准时的时间撤离纳帕星。”他的语气恢复了冰冷的平静，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威胁。
“一个小时后，无论上面还有谁，无论它曾经多么辉煌，它都将和旧的秩序一起，化为历史的尘埃。”
广播结束了。
死寂只维持了不到三秒，随后，纳帕星，尤其是黄金大陆，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彻底的混乱！
咒骂声、祈祷声、哭嚎声、撞击声......响成一片。
无数人冲向空港，争夺着任何可以离开星球的交通工具。
悬浮车在空中乱撞，地面交通彻底瘫痪。
与此同时，“方圆之眼”内，朗曼执行长气得浑身发抖，对着所有能用的通讯频道咆哮：“砾岩！你这个疯子！叛徒！屠夫！你会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而在另一间办公室里，克劳狄安女王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台边，面无表情，呆呆地看着天空那个巨大的影子，一言不发。
纳帕星防御系统的指挥官，不等上级正式命令，便嘶吼着下令所有防御平台、轨道炮塔、防御无人机，向不周号倾泻出最猛烈的火力！
一时间，无数激光、离子束、动能炮弹如同暴雨般砸向那艘巍然不动的歼星舰。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
冬至级歼星舰——“不周号”那远超“谷雨”级的特制“精金”装甲，轻松地将所有攻击尽数抵挡。
爆炸的火光在它漆黑的舰体上绽放，却连一丝涟漪都未能留下，仿佛只是在为其沐浴一场无关痛痒的烟火。
无力的攻击持续了不到十分钟，便渐渐停歇。
绝望，如同冰冷的太空，笼罩了所有防御者。
剩下的时间，就是逃亡。
无数的客运飞船、私人游艇、甚至未经充分准备的工业运输船，如同被惊扰的蜂群，从纳帕星的各大空港、乃至任何能够起飞的平地疯狂涌出，争先恐后地逃离这颗即将迎来审判的星球。
天空中布满了混乱的引擎尾迹，仿佛星球本身正在渗出绝望的血液。
砾岩透过AR战术头盔，冷漠地注视着纳帕星上这末日般的景象。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瞳孔深处，倒映着那片正在分崩离析的、旧秩序的最后辉煌。
一个小时，在倒计时的滴答声中，无情地流逝殆尽。
外部舰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紧盯着主屏幕上遥远的纳帕星影像，等待着最终审判的降临。
操控中心内，砾岩的脸隐藏在头盔的阴影下，看不到表情。
但他下达指令的速度，依旧平稳、冰冷，如同机器：
“指令确认：宏炮加速轨道，开始充能。”
“指令确认：‘零质素’效应场，激活。”
“指令确认：宏炮炮弹，装载。”
“目标锁定：纳帕星，中央水球体。加载攻击参数。”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敲响了丧钟的前奏。
透过不周号的传感器，他可以“看到”那艘歼星舰巨大的舰首，厚重的保护装甲板正缓缓滑开，露出其后那深邃得仿佛能吞噬星光的宏炮加速轨道。
幽蓝色的能量电弧在轨道内外壁跳跃、汇聚，发出低沉而危险的嗡鸣，那是足以撼动星辰的力量在积蓄。
所有的前置步骤都已就绪。
只需要最后一个指令，一个意念的确认，毁灭的进程便将无法逆转。
然而，就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砾岩那悬在虚拟“确认”按钮上的意念，却猛地停滞了。
一种莫名的、沉重的阻力，如同无形的枷锁，骤然捆缚住了他的意志。
那不是理性的权衡，不是对后果的恐惧，而是一种更原始、更深远的东西——一种来自生命本能的对彻底毁灭的抗拒，一种仿佛来自宇宙本身的低语，在他脑海深处响起，模糊却又无比清晰：
“停下……这不是唯一的道路……”
他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
那根曾经毫不犹豫碾碎银联舰队、下令摧毁NGc 6025d的手指，此刻却重若千钧，无法落下。
头盔下，他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呼吸也变得有些紊乱。
他发现自己……竟然犹豫了。
就在这内心激烈挣扎、几乎要被那冥冥之中的声音压垮的瞬间，一个熟悉而温柔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频道，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如同刺破迷雾的阳光。
“老公，你怎么了？”是瑾的声音。
她的声音里没有催促，没有质疑，只有纯粹的关切和一丝了然。
她太了解他了，即使隔着厚厚的舱门，似乎也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彷徨。
这声询问，仿佛让砾岩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脆弱，无奈地回答道：“我……忽然下不了决心了。”
通讯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瑾的声音再次响起，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去做吧，这个事情，我们不是商量好了么？”
“可是……”砾岩还想说什么。
那脑海中纷杂的声音和眼前可能出现的毁灭景象交织在一起，让他难以呼吸。
“不怕，”瑾打断了他，她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直接抚慰着他动荡的心神，“有什么后果，我们一起承担。”
一起承担。
这四个字，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砾岩心中某种枷锁。
他不是一个人在背负这毁灭的权柄与罪孽。
他有同伴，有愿意与他共同面对任何结局的人。
脑海中那劝诫的低语，在这份坚定的支持面前，似乎变得微弱了。
砾岩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犹豫、彷徨和那冥冥中的警告都彻底排出体外。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那短暂的软弱被深深地埋藏了起来。
“好！”
他不再有任何迟疑。
凝聚的意志如同出鞘的利剑，狠狠地“按”下了那虚拟的确认键。
“最终发射指令，确认。”
“攻击序列启动。”
“倒计时：三、二、一……发射！”
随着砾岩的指令跨越数万光年抵达，不周号舰首那巨大的宏炮加速轨道，瞬间被无法形容的极致光芒所充斥！
那不是爆炸的光芒，而是空间被极度扭曲、能量被狂暴释放时产生的、超越人类视觉极限的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