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路几乎难以自控了。
与蔡澜漪的挑逗不同，杜鹃的诱惑真实而深切，她脸颊绯红，眼睑微合，红唇颤抖，似乎已经做好一切的准备，只等待着关山路的回应。
她等待的，不仅仅是肌肤的贴合，更有精神上的支撑。一个漂泊的女人，长期独自打拼，最渴望的，肯定是一副结实的肩膀和一双强硬的手臂。
杜鹃相信自己的判断，关山路虽然落魄，口袋干瘪，但他善良热情，还有超乎寻常的能耐，这就足够了。哪怕自己冲锋在前，身后跟着护卫，她也能无忧地创业。
关山路的若即若离，在她的理解中，是试探和磨合，毕竟接触时间短，相互了解浅，对于自己的过往，关山路自然有所疑虑。
一个在底层奔波的男人，已经体验到世态炎凉。面对从天而降的馅饼，质疑犹豫都是正常的反应。
杜鹃为了验证自己的直觉和判断，硬着头皮去找姐姐杜兰，让她侧面探听关山路的交际圈，从她那里获悉关山路与岳雨珊只是雇佣关系，从而击碎了关山路傍富婆的流言蜚语。
杜兰还告诉她，洪佑安可能是岳雨珊的亲生女儿，生下来就过继给别人了，只因精神障碍，对方不得不交给生母调养。而关山路的工作，就是看护和情感滋润。
杜鹃更坚信自己的想法了，能与一个心理精神双重障碍的孩子融洽相处，说明关山路的包容和耐心，她风风雨雨这些年，不就在等着这样一种男人吗？
甚至那个律师的底细，杜鹃也打听了不少，她凭自己的阅历断定，关山路与那个律师根本不在一个阶层上，人家顶多把他当狗使用，根本不可能平等交往，更不可能摩擦出情感火花。
掌握了这些信息，杜鹃有了主张，她只能主动出击，才能让关山路看到自己的诚意。
最终，杜鹃还是失落了。关山路并没有强烈的反应，他只是微笑着看着她，两只手与其说是揽着她的腰，不如说是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不够漂亮？还是不够女人味儿？”杜鹃咄咄逼人地追问。
关山路脸色红润，却故作镇静，说：“很漂亮，也很有女人的魅力，只是我没资格拥有。”
“究竟啥意思？把话讲明白不行吗？”
“咱俩相遇的时间有问题。”
杜鹃睁大眼睛：“真的是我来迟了，你已经爱上了别人？”
关山路实在无法正面解释，只能说：“你理解有误，是我走早了。”
这种模棱两可的话，让杜鹃越发糊涂。她不需要深究，但凡女人主动献身，男人却退避，那就是不爱或者爱的不够。
她瞬间否定自己先前的推断，问：“你喜欢那个富婆？或者还对她抱着一线希望？”
“我不知道你口中的富婆是谁。”关山路有点不悦了。
杜鹃冷笑：“既然你回避这个，说明是真的。就是那个傻丫头的妈妈啊，你们之间相差多少，你真的清楚？”
关山路被羞辱到了。
其一，杜鹃能找到她姐姐打探自己的行踪，说明她既对自己用心也对自己不放心。既然不放心，那又何必屈尊恩赐自己？
其二，她拿所谓富婆开涮，本质上就是对关山路的鄙视。她哪里知道，本来就与岳雨珊毫无瓜葛的关山路，还被对方锁在门外了。
尤其是当她以不屑的语气形容佑安时，关山路的不满就被激将出来了。
临走前，关山路警告杜鹃，自己还没签订卖身契，别人无权窥探他的生活隐私，更无权干涉他的自由。
“还有，道德绑架，只能拉远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说完，摔门而去，留下呆呆的杜鹃，站在原地浑身战栗。
关山路并没有回住处，而是跑到旁边的河岸，不知道哪家小厂子，又趁着夜色偷偷排污，河水里散发着腥臭刺鼻的硫磺味道。
这种味道很像关山路所处的人际环境，表面上流水潺潺，水质却已经变得无法接受。
几乎所有的人，都只是在利用他，只要他不能完全满足，他们个个都会翻脸。变脸的责任往往还要推到关山路身上，让他接受道德审判。
以前的老妈、康雅是这样，现在都紫燕、蔡澜漪两个人也是这样，今晚的杜鹃又如法炮制。
在她们的心底里，关山路就应该偿还人情，虽然不知道何时欠下的。
无论做什么，怎么做，关山路总是亏欠方。
还从来没有谁，会设身处地为他着想过。
而范浩叶天宇他们，看似用心关照，实则是在精心筹谋。他们都站在自己的角度，衡量着关山路的利用价值。
关山路不吭声，并不代表他不明白。他不想过多计较，那样太累。
伫立在河岸，晚风裹挟着白昼的余热，吹拂到关山路的脸颊上，他只觉得浑身燥热，内心翻滚着愤懑。他想大喊一声，冲着苍穹，排遣积蓄已久的烦恼。
“你来吧，早点把我带走算了！”
他终究还是喊了一嗓子，呼唤着黑衣人。
“请记住，规则至上，协议不可轻易修改。”
一个熟悉的腔调在关山路背后响起。
关山路猛地转身，愤怒地指着黑衣人：“不要动辄规则，那是你的规则，我的感受算个屁啊，你考虑过我的权利吗？”
黑衣人提示：“请使用规范语言表述，既然已经确认提交，所有条款都视为默认接受。”
关山路哈哈大笑：“你们用最规范的语言，干最缺德的事情，披着规则的外衣，灭绝人性。居然还来教训我，简直不要脸了。”
黑衣人挨骂，情绪有些波动了，也许被第一次臭骂，他晃动了一下肩膀，提高了声音：“你目前所有的经历，全部按照你的选择，满足你的需求，何来缺德？即便缺德，也不可让道德与人性凌驾于规则之上。”
关山路不想继续论辩，和一个机器争吵，绝对没有什么结果。他关心另一件大事：
“我要是你，绝对不会这样做。你敢不敢和我互换一下身份？”
黑衣人宕机了。
关山路紧接着抛出一个难题：“就知道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掌握着生杀予夺的权力，怎么说都有理。我不想任由你们摆布，我的第二愿望就是做黑衣人，希望你遵照规则，满足我。”
黑衣人摇晃的更厉害了。
关山路步步紧逼：“我的愿望并不复杂，也完全符合对赌协议，更是你的职权范围。所以，你必须立即回答，我的第二愿望能不能兑现，如何兑现？”
黑衣人挤出了四个字：“史无前例。”
关山路冷笑：“史无前例并不是你推脱的理由，我来创造历史，做这个前例。再不回答，你就涉嫌破坏规则，我反过来要惩戒你了。”
黑衣人后退两步，他显然被关山路的气势震慑住了。
关山路则上前两步，继续逼问：“如果不能兑现，你就承担所有的责任，撕毁协议的后果会很严重，我要反诉。”
黑衣人企图回避，关山路一个箭步冲到跟前，一把拽住对方的黑袍，以光电之速揪住他的帽子。
黑袍的质感全然不似人类的布料，那是一种极富弹性的冰凉的橡皮质感的衣料，如同海豹的皮肤，柔韧光滑，张力十足。
而他肩上的帽子则如皮革，抓在手里如同充气的橡皮艇，鼓胀着，竭力抗拒着抓握。
黑衣人没料到会被关山路偷袭，本能地伸出胳膊阻拦。两只胳膊相撞，发出钢管的音质。
“咣”的一声，震破了夜空的平静。
关山路只感到一阵酥麻，却无明显的疼痛感，这让他勇气倍增，双手同时伸出，试探着去拉黑衣人的胳膊，幻想着制服对方。
黑衣人继续后退，仿佛已经怯场，尝试着躲避关山路的攻击。
哪知道关山路膂力惊人，死死抓住黑袍不放，双腿弯曲，扎着马步，拼尽全身力气，阻止黑衣人逃跑。
与此同时，关山路上下其手，还想趁机摘掉黑衣人的帽子。他想看看，冷酷的黑衣人究竟有没有脑袋。
黑衣人尽力往后挺着，摆脱关山路的近身纠缠，他已经猜到关山路的心思，于是迅速发力，掰开关山路的右手，又以极快的速度抡起拳头，朝关山路的头部砸去。
关山路感受到了威胁，气沉丹田，一蹲一跳，躲闪到黑衣人的背后，但还是没躲过黑衣人的一记铁拳，顿时眼冒金星，步履踉跄，差点摔倒。
关山路并没松手，依旧死死抓住那帽子，也正因为能借助帽子，他才保持了平衡，稳住身子，没有摔倒在地。
关山路彻底被激怒了，他忍住疼痛，深深憋住一口气，重新抬起右臂，扫向黑衣人的头部。
也就是在即将劈到帽子的那一刻，黑袍突然变成软壳，好像衣服失去了衣架，徐徐落地，让关山路扑了个空。
黑衣人金蝉脱壳，扔下黑袍，自己原地消失了。
没错，黑衣人顾不上高冷形象，如同壁虎断尾求生一样，甩掉黑袍逃遁了。
关山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四周查看，毫无踪影。于是俯身捡起黑袍，托在手腕上，感觉沉甸甸的，比整张牛皮还有分量。
他战胜了黑衣人。并获得了战利品。
不过，付出的代价也很高，他已经体力不支，双腿发软，昏倒在了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