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南雪捧着茶杯，望着李太太，言语谦虚：“李太太言重了。我就是对印象派的东西稍微懂一点，随口说了几句，不是故意给您添乱。”
“添什么乱，你这是帮了我大忙。”李太太摆摆手，看着宁南雪，话说得很直接，“南雪，不瞒你说，外面那些关于你的闲话，我也听过。今天之前，我对你是有那么点想法。”
她顿了一下，又带了点歉意道：“可今天见了面，听了你在展厅说的话，再看你现在的样子，我才知道，那些话传得有多不像话。”
江廷琛伸手，盖在宁南雪放在腿上的手背上，对着李太太笑了笑：“李伯母，雪儿她一直是这样，她有自己的原则，不屑于跟小人为伍。”
李太太点点头，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笑容深了几分：“廷琛说得没错。南雪，你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说那画是假的，驳了徐小姐的面子，也让傅总脸上不好看，这份胆量和坦诚，就不是一般女孩子有的。”
她放下茶杯，身体稍稍往前倾，声音也低了些：“都说你为了傅沉寻死觅活，人也变得不正常。可我今天看到的，是个头脑清楚、有见识、有骨气的姑娘。那些传闻，我看啊，八成是有人故意泼脏水，传来传去变了味儿。”
宁南雪感觉到江廷琛手心的热度，心里因为往事起的那点波澜也慢慢平了下去。
她对上李太太探询的目光，没躲闪，也没急着辩白，只用一种陈述的语气说：“人总是会变的。以前觉得没什么的，现在看重了；以前抓着不放的，现在也知道不值得。别人怎么看，怎么说，随他们去。我只清楚，我不能让我女儿不明不白地没了，也不能让自己活得不清不楚。”
她的声音沉稳，眼神也干净。
李太太听着，对宁南雪的看法又不一样了。
这话说得这般有分寸，解释了她的变化，也表明了她的态度，还没半点抱怨诉苦的意思。这哪像个被情爱毁了的女人？
“好孩子，你能这么想就对了。”李太太眼里多了欣赏和一点疼惜，“女人啊，说到底还是要自己站得住。你这份通透，比好多人都强。外面那些自以为是的人，还真是小看你了。”
她若有所指地朝宴会厅方向瞥了一眼。
江廷琛握着宁南雪的手，感觉她指尖有点凉，他温和地接话：“李伯母言重了。雪儿只是说了她看到的，也不想因为这事，搅了您和李伯伯的兴致。”
“不搅，怎么会搅？”一个厚实的男声从门口传来，李先生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两份礼物，递给江廷琛和宁南雪。
“我刚才在外面听了几句。廷琛，南雪，你们都是好孩子。我老李看人，一是看人品，二是看本事。南雪今天这事，人品、本事都有了。”
他走到李太太旁边坐下，接着说：“这世道啊，总有些人想走歪路子。我们老两口没什么大能耐，守好自己这一摊，不让那些心思歪的人把水搅浑，还是做得到的。”
他看向宁南雪，眼神里是长辈的赞许：“南雪，你觉得对的事，只管去做。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们搭把手的，只要不坏规矩，只管说。我们信得过你和廷琛。”
李太太也跟着说：“是啊，南雪。有些，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可根子是歪的，爬上去也站不稳。我们李家，不会让那种人踩着别人往上走，更不会跟他们深交。”
李太太这话不轻，摆明了要在傅沉和宁南雪之间站队。
宁南雪心里暖了一下，这么久以来，她受了多少冷眼和误解，李先生李太太这份态度，让她一直绷着的心松了些。
她抬头看着二老，声音里是实打实的感激：“李先生，李太太，谢谢你们。这份信任，我记下了。”
此时，大厅里，傅沉也陷入了沉默。
李家在圈子里的分量不轻，他们的态度能影响不少人。
刚才在展厅，他不说话，是不想当场跟宁南雪闹起来，也是因为他对那幅画的真假没底。
可现在李家夫妇对宁南雪的态度转变得这么快，让他心里十分不快。
他喝了口酒，声音平平：“李家夫妇不是糊涂人。他们这么做，想必有他们的想法。”
“想法？什么想法？”徐之茹声音有点尖，带了哭腔，“难道他们也信了宁南雪的鬼话？阿沉，你不能不管我！今天我丢这么大的人，都是因为宁南雪！你看她现在那个得意劲儿！”
她拉着傅沉的袖子，眼神里全是委屈。
傅沉把胳膊抽出来，侧头看她。
徐之茹这哭哭啼啼的样子，以前让他觉得有责任，可现在，加上展厅的难堪和李家态度带来的压力，他只觉得烦。
沉默片刻之后，他才低声提醒：“这是李家的场子，注意点。”
“我怎么注意？”徐之茹眼圈红了，“阿沉，你看不出来吗？宁南雪她变了！她现在有江廷琛，还有李家给她撑腰，她就是想报复我们！她想毁了我，也想毁了你！”
傅沉的视线又投向宁南雪离开的方向。
他心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很快又逝去。他得承认，徐之茹的话有几分道理。
宁南雪和江廷琛联手，再加上李家，是个麻烦。
“我知道，”傅沉的声音低沉了些，“这事，没那么简单。”
“那怎么办？”徐之茹急着问，“我们不能就这么看着她嚣张下去！阿沉，你想想办法啊！”
傅沉没马上回话，只是眼神沉沉地看着远处。
宁南雪和江廷琛的影响力，好像比他想的要大。
李家的态度是个信号，后面的事怕是更麻烦，他们之前的计划，得推倒重做了。
这时候，一个服务生打扮的人悄悄走近，低声对傅沉说了句什么。
傅沉点了下头，对徐之茹说：“阿照来了，在休息室等我们。”
听到弟弟的名字，徐之茹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顿时来了精神：“阿照来了？太好了！他肯定有办法对付宁南雪那个贱人！”她急忙拉着傅沉，“我们快过去！”
傅沉看了一眼那边言笑晏晏的宁南雪和李家人，没再说什么，跟着徐之茹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