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好。\"镇南王的声音压得极低,软剑出鞘的清鸣划破死寂。他的后背绷成一道凌厉的弧线,月光顺着剑锋流淌,在地面投下颤抖的银芒。秋琴死死攥着东方婉儿的裙摆,指甲几乎要将绸缎戳出窟窿,温热的泪水渗进衣料,烫得她后颈发麻。
突然,尖锐的哨声刺破夜空。火折子擦出的火星如同流星坠落,破庙中央的干柴轰然爆燃,橙红色的火舌瞬间舔舐着蛛网密布的横梁。东方婉儿被火光刺得眯起眼睛,恍惚间看见刑具上垂落的铁链泛着幽蓝——那是淬了毒的锁。
刑具上的身影动了动,干枯的手指在地面划出长长的血痕。东方婉儿猛地挣脱镇南王的阻拦,裙摆扫过燃烧的木屑:\"老管家!\"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在看清眼前景象时戛然而止。昔日精神矍铄的老管家,此刻如同破败的木偶,锁骨处插着半截银簪,正是东方明珠昨日佩戴的那支。
\"大小姐...\"老管家浑浊的眼珠转动,干涸的嘴唇翕动着,喉间发出拉风箱般的声响,\"是夫人...勾结逆党...他们要...\"他的瞳孔突然涣散,头颅无力地垂落,血珠顺着刑具缝隙滴在篝火中,发出\"滋滋\"的声响。
东方婉儿的世界瞬间崩塌。记忆如潮水涌来:继母每日亲手煎的汤药,深夜窗棂上晃动的黑影,还有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却始终没能说出的那个名字。火焰噼啪声中,黑袍人群像潮水般分开,绣着金线牡丹的裙摆扫过满地碎石。
\"没想到吧?\"继母摘下兜帽,金步摇在火光中折射出冷冽的光,\"当年你母亲也是这样,被锁在这刑具上,看着自己的女儿喝下毒汤。\"她的笑声像碎玻璃般刺耳,身后的黑袍人同时抽出弯刀,刀刃上的淬毒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芒。
镇南王的长枪突然横在东方婉儿胸前,枪缨扫过她的脸颊,带来一阵酥麻。他的声音沉稳得可怕:\"婉儿,记得我教你的步法。\"话音未落,黑袍人已如恶狼扑来。东方婉儿反手握住匕首,母亲临终前的话在耳畔响起:\"活下去,为自己而活。\"
第一刀擦着她的耳畔掠过,割断的发丝飘进火堆。东方婉儿侧身旋步,匕首精准刺向敌人手腕。温热的血溅在她脸上,腥甜的味道让她想起三年来咽下的每一口毒汤。镇南王的长枪如龙游太虚,枪尖挑落敌人面具的瞬间,她看见那人颈间赫然纹着逆党的图腾。
破庙内杀声震天,秋琴不知何时抓起一根烧红的木棍,朝着偷袭的黑袍人挥去。东方婉儿的匕首在火光中划出银弧,当刀刃抵住继母咽喉的刹那,她忽然看清对方耳后的朱砂痣——与母亲梳妆匣里那张泛黄的画像上,一模一样。
夜色如墨,浓稠的乌云将月光尽数吞噬,破旧的山神庙在狂风中发出吱呀作响的呻吟。梁柱上斑驳的壁画被岁月侵蚀得面目全非,褪色的神像蒙着厚厚的蛛网,在忽明忽暗的火把映照下,更添几分阴森诡异。
就在局势愈发危急之时,破庙外突然传来震天的马蹄声。哒哒的马蹄声如同擂鼓,由远及近,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喊杀声,似有千军万马正朝着此地奔涌而来。这声音划破死寂的夜空,惊起林间无数飞鸟,扑棱棱的振翅声与马蹄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令人心悸的交响乐。
继母原本冷若冰霜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失,平日里精心保养的面容此刻扭曲变形,煞白如纸。她身后的黑袍人也慌了手脚,握剑的手微微颤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火把的照耀下泛着诡异的光。
镇南王见状,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大喝一声,声如洪钟,响彻整个破庙。他手中的长枪如同游龙出海,寒光闪烁,攻势愈发凌厉。枪尖所到之处,黑袍人纷纷中招,惨叫着倒地,鲜血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河,将破旧的庙地染成暗红。
转眼间,一群身着皇家禁军服饰的士兵如潮水般冲进破庙。为首的将领身形魁梧,眼神坚毅,他单膝跪地,声音洪亮而坚定:“镇南王殿下,陛下得知逆党在此作乱,特命末将率三千禁军前来支援!”镇南王微微点头,冷峻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欣慰:“来得及时!”
禁军加入战斗后,局势瞬间逆转。训练有素的皇家禁军配合默契,他们手持长枪盾牌,组成铜墙铁壁,将黑袍人死死围住。刀光剑影中,黑袍人很快便溃不成军,有的跪地求饶,有的试图突围却被无情斩杀。
继母见大势已去,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毫不犹豫地转身欲逃。就在她迈出第一步的瞬间,东方婉儿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飞身上前。她身姿轻盈,动作敏捷,一脚精准地踢掉继母手中的武器,寒光闪闪的匕首已经抵在了继母的咽喉:“你以为你还能逃到哪里去?这么多年的恩怨,今天该做个了断了!”
继母惊恐地瞪大双眼,往日的嚣张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她颤抖着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求助的眼神望向周围,然而此时她的同党早已自身难保。
月光不知何时穿透云层,将清冷的银辉洒在满地狼藉的破庙。镇南王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断断续续的梆子声,三更天的梆子混着夜风,竟在血腥气里酿出几分凄凉。东方婉儿望着满地尸骸,恍惚间想起幼年时被继母推下池塘的那夜,冰凉的池水灌进鼻腔的窒息感,与此刻铁锈味浓重的空气竟莫名重叠。
\"殿下,尸首清点完毕。\"禁军将领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镇南王微微颔首,却见东方婉儿突然踉跄着扶住斑驳的廊柱,指尖无意识地抠进腐朽的木头:\"那...那具青面獠牙的面具...\"她的声音发颤,目光死死盯着角落里半掩在黑袍下的诡异面具,\"我七岁生辰宴上,就是戴着这样的面具...有人捂住我的嘴...\"
镇南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瞳孔骤然收缩。那面具上猩红的油彩早已干涸,却仍能辨出嘴角上扬的弧度——与卷宗里记载的南疆巫教祭祀面具如出一辙。他下意识将东方婉儿往身后带了带,低声吩咐:\"把所有黑袍人的面具收集起来,仔细查验。\"
夜色渐深,破庙外忽然传来马蹄踏碎积水的声响。一名暗卫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呈上密函。镇南王展开一看,脸色瞬间阴沉如铁。东方婉儿瞥见纸上暗红指印,心不由得悬了起来:\"可是又出了事?\"
\"南疆巫教余孽仍在境内流窜。\"镇南王将密函收入袖中,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方才那批黑袍人,不过是替死鬼。\"他转身时,铠甲上的银饰发出细碎轻响,\"婉儿,恐怕你还得随我回一趟京城。陛下要见你。\"
东方婉儿浑身一僵。京城对她而言,是继母爪牙遍布的牢笼,是深宅大院里永不见天日的噩梦。但镇南王眼底的担忧却让她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就在这时,一阵夜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几片沾血的碎布被吹到她脚边,上面隐约可见南疆巫教的图腾——三足乌。
回京城的马车上,东方婉儿隔着车帘望着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破庙。镇南王解下披风替她披上,温热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明日就到京城,我已安排人重新修缮侯府西院。\"他顿了顿,\"你若害怕,我...\"
\"我不怕。\"东方婉儿攥紧披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那些积压多年的恐惧此刻竟化作一团滚烫的火焰,在胸腔里熊熊燃烧,\"我要亲眼看着那些人付出代价,要让南疆巫教的阴谋大白于天下。\"
马车继续在官道上疾驰,车轱辘碾过碎石的声响里,东方婉儿靠在镇南王肩头沉沉睡去。她做了个梦,梦里自己站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上,阳光透过琉璃瓦洒在身上,而那些曾让她夜不能寐的恶鬼,正跪在脚下瑟瑟发抖。
晨雾未散时,青石板官道上的车辙已碾过最后一道城门。镇南王的玄色旌旗在风里猎猎作响,十二匹健马组成的车队缓缓驶入朱雀大街,檐角铜铃叮咚声惊起槐树上的寒鸦,扑棱棱掠过侯府朱漆大门。
侯府门前早聚着三三两两的仆役,绣着金线云纹的灯笼将人影拉长在青砖地上。东方婉儿刚扶着车辕踏下鎏金踏脚,垂花门外忽然传来环佩相撞的脆响。一袭茜色襦裙如红云般卷到跟前,东方明珠额间的花钿在晨光里闪着刺目的光,眼角的胭脂晕染得格外艳丽:\"姐姐这趟可算舍得回来了?\"她故意凑近,鬓边茉莉香粉混着暗藏的讥讽扑面而来,\"我还以为荒野破庙的狼虫虎豹,早把某些人叼去填了肚子。\"
东方婉儿攥着腰间玉佩的手指微微发白。眼前少女眉眼间依稀还是幼时总跟在自己身后的幼妹模样,此刻却像淬了毒的玫瑰。她垂眸避开对方挑衅的目光,绣着银线的裙裾扫过满地霜叶,在青石板上拖出一道冷冽的弧。
\"明珠不得无礼。\"苍老的声音自门内传来。东方夫人扶着紫檀木拐杖踱出,鬓边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月白色绸缎披风上绣着的金线牡丹开得正艳,\"婉儿,快让母亲瞧瞧。\"她伸出戴着翡翠护甲的手,指尖却在触及东方婉儿衣袖时僵在半空——少女脖颈处还留着前日搏斗时的淤青,在苍白的皮肤上像道永不愈合的疤。
东方婉儿猛地后退半步,寒星般的眸子直视着对方眼底转瞬即逝的慌乱:\"继母的挂念,婉儿记下了。\"她声音清冷如冰,字字句句似带着腊月寒风,\"不过有些债,拖得越久,利钱越重。\"檐角冰棱突然断裂坠地,清脆的碎裂声惊得东方夫人睫毛轻颤,可她转瞬又换上慈祥的笑,用帕子掩着唇轻声道:\"说的什么胡话,快回房歇着。\"
穿过九曲回廊时,东方婉儿瞥见游廊下几个丫鬟交头接耳,见她走来便作鸟兽散。西院的铜锁早被锈迹爬满,推开斑驳的雕花木门,陈年灰尘混着旧时光的气息扑面而来。褪色的窗纱在穿堂风里轻舞,梳妆台上的菱花镜蒙着薄灰,却仍映出少女倔强的轮廓。她指尖抚过被利刃划破的窗纸,忽然想起昨夜镇南王说的话:\"巫教在京城的眼线,恐怕比我们想得更深。\"
夜幕降临时,西院忽然亮起一盏孤灯。东方婉儿坐在雕花窗前,案头摊开的羊皮卷上,南疆巫教的三足乌图腾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她将密函凑近烛火,看着\"侯府三日前有人出入南疆商栈\"的字迹在火焰中蜷曲成灰,窗外忽然传来瓦片轻响。抬眼望去,只见乌云遮住半边月亮,树影婆娑间,一抹黑袍闪过游廊转角。
与此同时,镇南王府书房内,暗卫呈上的飞鸽传书在檀木桌上泛着冷光。信笺上只有八个朱砂小字:\"鸩酒已入侯府膳房\"。烛芯突然爆开一朵灯花,镇南王握笔的手顿了顿,墨迹在宣纸上洇开成团黑雾。窗外的梆子声惊破长夜,这一次,京城的暗流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些。
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镇南王握紧缰绳的指节泛白。白日里收到的密信此刻仿佛还在掌心发烫,字迹潦草却字字千钧——侯府内有内鬼欲投毒。他翻身跨上枣红马,玄色披风在夜风里猎猎作响,马鞭狠狠挥下,骏马嘶鸣着踏碎满地月光。马蹄声似战鼓,敲碎了长安城的寂静,惊起数只夜枭,扑棱棱掠过檐角。
与此同时,侯府西院的梧桐树下,东方婉儿正倚窗绣着帕子。绣线在烛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晕,她突然顿住,耳尖微动——后巷传来瓦片轻响,细微得如同猫爪落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