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大皇子薨
被一排雪松树遮盖住身影的姜知意，慢慢走了出来。
她看着莹美人远去的背影，冷笑了一声。
万顺小心地问道：“那荷包似乎是莹美人派人放的。”
“今日倒是赶巧了，知道莹美人是受温美人指示的。”
姜知意弹了下他的脑门，冷冽地说道：“宫里可没这么多巧合，不过是有人刻意告诉你的！”
“她有身孕不在宫里养胎，来御花园这么危险的地方，不是为了‘无意间’将事告诉我，还能为了什么？”
秋霜气得不行，“奴婢还以为她上回是想着讨好您呢，没想到这是早就盯上您了！”
“这是算计人心呢。”姜知意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
“上回是在刻意地点我呢，说谢修容那样的出身能做出龌龊的事来，温美人的出身不比谢修容好吗？可见做龌龊事，不看出身！”
“她以为我没查出温家最先有人染上天花的事，这会把自己说得凄惨，被人胁迫，就是想让我对付温美人呢。”
万顺挠了挠头，“她也不怕您对付她？”
姜知意眼里闪过一丝寒光，“我不是当着众人的面，原谅了谢修容吗？”
“也许在她眼里，我这是修身养性了！”
“更何况，她不是给我投诚了吗？温美人有孕的消息，她可是大咧咧地说出来了，生怕我不知道呢！”
秋霜轻哼了一声，十分不屑，“还用得着她说！”
“行了，回宫吧。”姜知意半眯着眼睛，看向欣华轩的方向。
“我这个人向来有仇必报，她以为我性子变好了，那是对我最大的误解！”
欣华轩里，莹美人瑟瑟发抖地回到殿里后，立刻坐在暖炉边上取暖。
她虽然有孕在身，又是个美人，可内侍局向来对她就没有孝敬。
更别提温美人知道她有孕后，明里暗里抢走了她不少份例，就是为了逼她将这个孩子送过去。
盼梦倒了一杯姜茶递给莹美人，着急地说：“您快喝了，千万别着凉了！
莹美人闻着呛人的辛辣味，拼命忍着喝完了。
瞧着她一脸难受的样子，盼梦立刻送上一杯蜂蜜水，“您喝点这个缓缓吧。”
莹美人摇了摇头，推开了那杯蜂蜜水，“喝多了我又要吐了。”
盼梦又心疼又着急，“本来就天冷，您为了见昭妃一面，又使了不少银子出去，咱们殿里的炭会不够用的！”
莹美人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她一脸无所谓。
“过不了几日，温美人就再也拿不走我的东西了！”
盼梦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温美人有大皇子在，如今又有了身孕，皇上知道后定不会亏待她的。”
“大皇子去了，就是凭着皇上的愧疚，她晋位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您说那些话让昭妃去对付她，奴婢总觉得把握不大。”
莹美人笑得有些凄凉，“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我总得试试吧，不能一辈子都任她拿捏！”
盼梦听了后也不多说什么了，她摸了摸莹美人还有些冰凉的手，着急地出了殿给她去准备汤婆子了。
看见她走了后，莹美人难受的神情立刻消失，眼神漠然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她知道盼梦是为了她好，可她却不能再留一个和她不是一条心的人，在身边伺候了。
放荷包的盼梦，若是昭妃耿耿于怀，必定会除掉盼梦以消心头之恨。
若是她不对盼梦动手，也并无大碍。
因为她必定会对付这事的始作俑者，昭妃就算再修身养性，骨子里的脾气还是改不了的。
温美人对八皇子动手，就是动了昭妃的软肋！
她那样的人，教训嫔妃都会亲自动手的人，定会帮自己对付温美人的。
莹美人摸了摸自己显怀的肚子，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真切的笑。
她知道昭妃不会对自己动手，至少不会对她肚子里的皇嗣动手。
从她进宫这么多年，从未算计过皇子公主这一点就能看出，她心里的禁地就是不对孩子下手。
莹美人想着，只要等她生下这个孩子，就算那时昭妃对她动手了，她也认了！
至少昭妃对付温美人后，她能过几个月安生日子了。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腊月。
姜知意正看着一本游记的时候，万顺就急匆匆地从外头进来了。
来不及清理肩头的雪，他立刻说道：“大皇子晕过去了，太医们都说就是今日了。”
放下手里的游记，姜知意快速起身，“去瑶华宫！”
外头的雪很大，虽然有宫人给她撑着伞，可漫天飞舞的雪花还是让人的步伐变得迟缓。
不过一会儿，宫道上又积累了薄薄一层雪。
虽然有宫人在清理，可他们的速度终究是比不上雪的速度。
这样的天气下，自然是没办法坐辇了。
等姜知意匆匆赶到瑶华宫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嫔妃都赶了过来。
大皇子今年满十岁了，虽说他的母妃是温美人，可他的性格却和温美人截然相反。
他自小温和有礼，谦逊大方，宫里的人不喜欢温美人的多了去，可没几个不喜欢大皇子的。
眼下知道他撑不住的消息后，宫里的嫔妃都不免有些为他难过。
孩子就是孩子，就算他的母妃霸道蛮横，可也不会有多人将这些记在他头上。
有皇子公主的嫔妃，此刻更是有些移情，纷纷拿着帕子擦拭着自己的眼泪。
瑶华宫里悲伤的气息快要将人压得喘不过气了，姜知意重重地叹了口气，进了大皇子的寝殿。
全福瞧见她进来后，亲自扶着她过去了。
温美人的宫人见到后，虽然有心阻拦，可还是停在原地不敢动了。
寝殿里，大皇子一脸蜡黄地躺在榻上，整个人消瘦不堪，脸都凹陷下去，露出了两侧高耸的颧骨。
他虚弱地看着哭泣的温美人，“母妃……别哭。”
“不怪母妃……都是儿臣……不争气。”
此时他一句话都不能连贯地说完了，说几个字就要大喘气一回，任谁看都是大限将至。
温美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康儿，都是母妃对不起你！”
“母妃错了，母妃不该逼你读书，都是母妃不好！”
“你身子自小不好，母妃就应该让你好好休养啊！”
大皇子抬起手想给温美人擦眼泪，可此时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眸子里渗出眼泪。
“儿臣从未……怨过母妃。”
“母妃都是为了儿臣好，……儿臣知道。”
他越说眼泪流得越多，温美人哭得更厉害。
大皇子满脸不舍地看着她，随即祈求地看着祁景渊。
祁景渊上前握住大皇子的手，为他擦了擦眼泪，用柔和的声音说道：“康儿会好起来的。”
“父皇已经派人寻名医了，你定会安然无恙的！”
大皇子用力露出个笑脸，艰难地说道：“父皇别安慰儿臣了。”
“儿臣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儿臣……愧对父皇母妃，都是儿臣的错，让您和母妃……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温美人崩溃地大哭起来，她一把抱住大皇子瘦弱的身子，拼命地哭诉道：“都是母妃不好，让你没有一个康健的身子！”
“你才十岁，这么的小，你怎么能忍心丢下母妃走了！”
祁景渊深吸一口气，让人将情绪激动的温美人拉开了。
他看着精神越来越不好的大皇子，难受地闭上了眼睛。
大皇子恋恋不舍地看着温美人，嘴里含糊地说着几句话。
皇后表情复杂地示意祁景渊去听。
祁景渊蹲下身来，贴近大皇子后，才听见他说了什么。
“不要怪母妃，母妃……是最好的。”
“母妃日后要……好好的。”
“求父皇……对母妃好……”
祁景渊闭上酸涩的眼睛，再也听不下去了。
话还没说完，大皇子无力地闭上眼睛，停止了呼吸。
温美人挣脱开宫人的束缚，扑到大皇子身上痛哭流涕。
“康儿起来啊！母妃再也不逼你了，母妃错了，只要你醒来，无论让母妃做什么，母妃都愿意！”
可榻上的大皇子无声无息，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祁景渊深深看了一眼大皇子的脸，扭头看向殿外，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大皇子的寝殿里，此时都此起彼伏地传来些哭泣的声音。
满殿的宫人都跪下小声地啜泣着，整个殿里都弥漫着哀伤的气息。
温美人的哭喊声在此时显得格外明显，她疯了似的摇晃着大皇子的身体，试图让大皇子睁开眼睛。
一旁的朱太医摸了大皇子的脉搏后，小心地开口：“请皇上和娘娘节哀，大皇子薨了。”
温美人双眼猩红地质问着朱太医，“你胡说，康儿不过是睡着了！”
“他先前还叫着我母妃，怎么会去了呢？你这个庸医！”
她继续摇晃着大皇子的身体，一旁的皇后看不下去了。
指示着宫人将她架了起来，“你让大皇子安心地离开吧！”
“他生前一直念念不忘你这个母妃，你为了他也清醒些吧！”
温美人定定地看着大皇子，骤然流下两行清泪。
她哀嚎了一声，就往殿外冲。
“我去求佛祖，只要能让康儿醒来，我这条命不要也罢！”
“若是佛祖不答应，我就是跪死在……”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整个身子往前扑，突然重重地摔倒在地。
锦绣哭着喊道：“您这是怎么了？快醒一醒！”
瑶华宫的宫人此时都回过神来，聚在温美人身边，试图将她唤醒。
祁景渊皱眉看了过去，示意太医过去查看。
朱太医赶紧上前把脉，片刻过后，他的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随后他慌张地跪倒在祁景渊面前，“启禀皇上，温美人有一个多月身孕了。”
祁景渊目光掠过一丝惊讶，他蹙眉看着晕倒的温美人。
皇后更是十分诧异，温美人生了大皇子后许久未有身孕了，不知多少太医都说过她受孕不易。
可眼下大皇子才去了，她居然就有身孕了！
虽说皇上前些日子有留宿在瑶华宫，可温美人这个关头能怀上，还是让她难以置信。
皇上素来疼惜大皇子，如今有了大皇子遗言在，皇上就是心里再不待见温美人，为了她肚子里的皇嗣和大皇子，也会让温美人沉寂下去了。
“她身子如何了？”祁景渊皱眉道。
朱太医忙不迭地回复：“温美人胎像有力，并无大碍。”
“只是美人若是哀伤过度，于皇嗣不利！”
祁景渊许久没有说话，朱太医抬头想偷偷打量一眼他，却因为发冠的阴影，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可紧紧抿起的唇，还是让人知道他此刻心情极差，让人不敢多置喙。
“好生送大皇子出去，这孩子一生懂事，内侍局不可怠慢！”
“温美人晋位昭仪，这个孩子要是保不住了，你也不用留在宫里了。”
祁景渊说完这些话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瑶华宫。
温昭仪身边的宫人们一瞬间感受到了大悲大喜，都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后冷眼看着还未清醒的温昭仪，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满殿的宫人。
“都听见皇上的话了，让那个温昭仪好自为之！”
说罢，她留下抱月和内侍局的人处理大皇子的身后事，带着人就回了凤藻宫。
姜知意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榻上的温昭仪，瑶华宫的宫人犹豫着想请她出去。
可碍于她的位份，没有人敢上前说话，都是远远地打量着她，生怕她在这儿做些手脚。
又过了一刻钟，温昭仪才微微转醒。
看见她睁开了眼睛，锦绣激动地唤着她。
“娘娘，您有身孕了！”
“皇上晋您为昭仪了！”
姜知意缓缓上前，来到温昭仪的榻前，她轻笑了一声。
“恭喜温昭仪苦尽甘来，太医说你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温昭仪怨毒地盯着她，“我算什么苦尽甘来，大皇子去了，我这个做母妃的恨不得跟了他一起去！”
锦绣哭着求她，“大皇子最挂念的就是您了，您说什么傻话呢？”
锦朝也哭着说道：“您这会儿有孕了，说不定是大皇子不忍您担心，转世在您肚子里了！”
姜知意慢悠悠地坐在榻边，伸手给她盖好锦被，慢条斯理地说：“我听说当初大皇子身子不好，都是因着您早产的缘故。”
“不管锦朝说的是不是真的，您可都要好好养着身子啊，别再让这个孩子和大皇子一样才是！”
温昭仪瞳孔一缩，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小腹。
“我自然会养好身子，用不着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