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那年，乔涪和王于决定送她去学乒乓球。
第一天报到时，她扎着俏皮的双马尾，穿着蓬蓬的公主裙，站在一群利落短发的女孩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可渐渐地，她爱上了球拍挥击时那清脆的“啪嗒”声，爱上了小球凌厉飞旋的轨迹，甚至爱上了汗水顺着鬓角滑落的畅快感。
于是，某个训练结束的傍晚，恰逢乔楚覃放假回家，她一把拽住了正要往前走的王于。
“怎么了？囡囡？”王于回头。
苏怡笙仰起小脸，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的，脆生生道：“妈妈，我想剪短发！”
王于愣住：“什么？”
她小手一指路边的理发店，语气坚定：“就现在，剪短！”
“可你不是最喜欢长发吗？还总说长发像童话里的公主……”王于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发梢。
苏怡笙却用力晃了晃脑袋，两根马尾辫跟着甩来甩去，活像两只调皮的小兔子。
“但长发打球太碍事啦！老晃来晃去，害我接不到球！”
她攥紧小拳头，信誓旦旦地补充，“剪短我就不用扎辫子了！妈妈，带我去嘛，我保证不哭！”
——她确实没哭。
半小时后，理发店门口。
乔楚覃盯着新鲜出炉的短发妹妹，整个人僵在原地。
苏怡笙顶着一头齐耳短发，发尾微微内扣，衬得那张小脸愈发白皙精致。
她正美滋滋地舔着草莓味雪糕，见哥哥盯着自己，还歪头眨眨眼，发梢随着动作轻轻一跳，活像只得意的小奶猫。
下一秒，十四岁的乔楚覃突然“哇”地一声嚎啕大哭，眼泪噼里啪啦往下砸，边哭边冲王于吼：“你干嘛让她剪头发！是不是嫌扎辫子麻烦？！我妹的长发多好看啊！”
王于看着晒得黝黑还莫名哭得满脸通红的儿子，又瞅瞅一旁雪糕吃得欢快、短发更显精灵古怪的闺女，彻底凌乱了！
这到底是谁剪头发啊？！
苏怡笙踮起脚尖，将手里粉嘟嘟的草莓雪糕往乔楚覃面前一递，发梢随着动作轻轻一颤，像只晃耳朵的小兔子。
“哥哥，别哭啦~”她声音甜丝丝的，眼睛弯成月牙，“是我自己要剪的！短发多好呀，打球的时候头发再也不会糊到脸上啦！”
乔楚覃抽噎着低头，看见妹妹举着雪糕的小手白得透亮，指甲盖还泛着淡淡的粉色，衬得那支融化的草莓雪糕更像一团软乎乎的云。
他下意识接过雪糕，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嗝，眼泪还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
“可、可是……”他鼻音浓重，手指无意识抠着雪糕包装纸，“你以前不是最爱长发吗？上次剪头发哭得都快背过气去了……”
苏怡笙“噗嗤”笑出声，突然伸出小手，用拇指轻轻抹掉他脸颊上的泪痕。她的指尖带着雪糕的甜香，动作却格外认真，像在擦拭什么珍贵的宝物。
“因为我现在有更——喜欢的东西啦！”她故意拖长音调，短发随着摇头晃脑的动作一跳一跳，“哥哥，我都忍住没哭，你可是男子汉欸！”
身后理发店的玻璃门被推开，老板探出头来乐呵呵道：“哎哟喂，这兄妹俩感情可真好！当哥哥的哭得比妹妹还凶，不知道的还以为剪的是他的头发呢！”
他转头对王于竖起大拇指，“大姐，您这家教没得说！现在这么疼妹妹的哥哥可不多见喽！”
阳光斜斜地照在苏怡笙的发梢上，那齐耳的短发镀了层金边，衬得她像颗刚剥壳的荔枝般水灵。
乔楚覃望着望着，突然把雪糕塞回她手里，扭头用袖子狠狠擦了把脸，“谁、谁哭了！是太阳太刺眼了！”
他耳根通红，却偷偷用余光瞄苏怡笙啃雪糕的侧脸。
那个画面，像一帧泛黄的老照片，在苏怡笙记忆深处珍藏了很多年。
此刻，水晶灯细碎的光晕在她发间跳跃，镜中的身影被柔光笼罩。她望着镜子里那个穿着婚纱的自己，指尖不自觉地抚上胸口的碎钻。
忽然，她很想很想乔楚覃。
智能手环在腕间轻轻震动，电话接通时，乔楚覃的声音带着沙哑：\"嗯？\"
尾音微微上扬，像多年前一样。
\"哥哥～\"
她下意识捏紧了裙摆，声音却轻快得像只百灵鸟。
电话那头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背景音里吴泛和秦毅的交谈戛然而止。
乔楚覃的呼吸明显一滞：\"怎么了？\"
\"现在能过来吗？\"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三秒的沉默后，是毫不犹豫的回答：\"好，马上到。\"
挂断电话，黄安琪和云云面面相觑：\"怎么突然......\"
苏怡笙缓缓转身，婚纱的拖尾在灯光下流转着珍珠般的光泽。
她眨了眨眼，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弧度：\"你们说，这次他会不会哭？\"
“哭？”云云愕然，“谁哭？你家那位？”
黄安琪亦是不可置信，“不能够吧！”
苏怡笙却是嫣然，“他会的。”
半个小时，乔楚覃迈进店里时。
店内的工作人员莫名的十分热情，乔楚覃也没太留意。
黄安琪瞧见他来，“这么快？”
“又不远，一脚油门的事儿！”说着他四下环顾一番，“我媳妇呢？”
云云和黄安琪相视一眼，狡黠的挑了挑眉。“你知道笙笙叫你来干啥？”
“不知道。”乔楚覃在沙发处坐下，“她人呢？”
“她看上了一条非常非常，非常贵的裙子！”
乔楚覃翻看着桌面的杂志，嗯哼了一声。“买呗！”
“你不问问价格啊？”
“那穿的好看，就买呗~”乔楚覃抬手捋了捋自己的手串，“你俩把店烧了啊？这副表情？”
“倒不是~”
“你要是把店烧了，我得叫上吴泛。我俩一人一半~”
黄安琪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将一本烫金相册推到他面前。\"喏，你家笙笙说要跟你拍这个！\"
乔楚覃接过相册，这才恍然大悟店员们为何如此热情。
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页样片，眼底渐渐漾开笑意：\"确实很衬她...\"
话音未落，黄安琪和云云突然清了清嗓子：\"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
\"乔楚覃，\"幕布后传来苏怡笙带着笑意的轻唤，\"我要出来喽~\"
他尚未回神，厚重的绒布幕帘已缓缓拉开。
水晶灯下，苏怡笙一袭婚纱亭亭而立。
层层叠叠的薄纱间缀满星辰般的碎钻，随着她的转身流转出银河般的光晕。
鱼尾裙摆勾勒出曼妙曲线，头纱下那张明艳的脸庞比婚纱上的钻石还要夺目。
乔楚覃怔在原地，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记忆里那个哭鼻子的小女孩，球场上挥汗如雨的少女，归国时安静的姑娘——所有影像在这一刻重叠，又在这一刻被眼前这个璀璨夺目的新娘取代。
他缓缓起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相册边缘。
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绯色，素来凌厉的眉眼此刻柔软得不可思议，眼底翻涌的情绪比婚纱上的钻石还要闪亮。
\"乔先生，我好看吗？\"
苏怡笙轻轻歪头，钻石头纱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她嘴角噙着狡黠的笑意，眼底却藏着几分期待。
只这一句，乔楚覃双手无意识地揉搓着自己发烫的耳尖，指节都泛着红。
那双平日里锐利的眼睛此刻盈满水光，眼尾泛起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脸颊。
\"好、好看！\"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尾音甚至微微破音。
一滴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超级好看...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看一万倍...\"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的声音已经哽咽得几乎听不清。
乔楚覃慌忙抬手抹了把脸，却在看到苏怡笙提着裙摆朝他走来时，眼泪落得更凶了。
\"我就知道你还是会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