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鹿杰的虎口被于筱惠晶体碎裂的冰碴划破了,凉意混着血珠渗进指缝。
他抱着女孩软下去的身子,听见她喉间逸出细碎的呜咽,像极了三年前在避难所里,她发高热时抓着他衣角的抽噎。
\"哥...\"于筱惠的睫毛在颤抖,瞳孔里的蓝光正顺着裂纹一丝丝褪成灰白,\"疼...\"
天花板传来的金属摩擦声突然尖锐起来。
夏鹿杰抬头的瞬间,后颈泛起刺骨的凉意——那个垂落长发的白大褂身影已降到底层,她踩着通风管道的支架,黑色高跟鞋碾过镜面边缘,将倒影里那些\"夏鹿杰\"的影子踩出蛛网般的裂痕。
注射器尖端的银色液体滴落,在地面溅起细小的蓝火。
苏映雪的指尖扣着针筒,眼尾的泪痣在冷光下泛着青:\"现在要进行的是意识剥离手术。\"她的声音像实验室里的蒸馏水,清冽得没有温度,\"你的融合度超过临界值十七分钟了,再晚半小时,整个基地都会被你失控的异能绞成碎渣。\"
镜中所有夏鹿杰的倒影同时举起了手臂。
他们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其中一个倒影甚至模仿着夏鹿杰此刻的动作——用没受伤的右手去捂于筱惠的眼睛,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镜面上晕开,像朵歪扭的红梅。
\"滚开。\"夏鹿杰的喉咙发紧。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警报,左手腕的断口还在冒血,那些被扯断的导线在血肉里滋滋作响,\"她只是个孩子。\"
苏映雪的注射器突然加速。
一道黑影撞进视线。
恶怪庞大的身躯挡在夏鹿杰面前,它后背的骨甲裂开细小的缝隙,露出皮肤下与夏鹿杰完全一致的条形码——07-38-xJ。
这个总被基地其他人称为\"实验体b\"的怪物此刻弓着背,脊椎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我们都是你设计的失败品,但至少让我们——\"
\"保护你。\"
最后两个字被藤蔓撕裂的声响截断。
周慕云的机械义肢突然从通风管里钻出来,钢铁手指死死缠住夏鹿杰的右腿,他的半张脸还卡在管道口,左眼是正常的琥珀色,右眼却嵌着枚幽蓝的电子屏:\"别相信任何镜像!
真正的实验体编号是xJ-07-38——\"
藤蔓从地面的排水口窜出,比毒蛇更迅猛地绞住周慕云的脖颈。
夏鹿杰看见他电子屏上的数据流疯狂闪烁,最终定格成一行血红的字:\"第37次实验,变量干扰率99.99%\"。
然后是骨骼碎裂的脆响,机械义肢\"咔嗒\"坠地,在地面砸出个浅坑。
于筱惠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她碎裂的晶体表面腾起白色雾气,那些裂纹里渗出荧蓝的光,像活物般钻进夏鹿杰的袖口,顺着他的血管往心脏窜。
女孩的手突然按上他的胸口,指甲几乎要掐进肋骨:\"哥...主控台...疼...\"
夏鹿杰这才发现她的晶体底部延伸出根透明的触须,正缓缓刺向墙角的主控台接口。
他想阻止,可指尖刚碰到她的手腕,就被那股蓝光烫得缩回——那不是疼痛,是某种熟悉的、温暖的力量,像老李煮的姜茶,像于承光往他背包里塞的酱牛肉,像暴雨天那把歪向他的伞。
主控台发出蜂鸣。
实验室的墙面开始逆向生长,金属板一寸寸缩进天花板,原本嵌在墙里的监控探头正往回钻,连地面的血迹都在倒流,回到于筱惠碎裂的晶体里。
夏鹿杰怀里的女孩突然笑了,她的瞳孔重新亮起蓝光,声音却变得像他记忆里某个清晨的风:\"哥,你看。\"
他顺着她的目光抬头。
车祸现场的碎片在空气中重组。
刹车声、金属碰撞声、自己被撞飞时的失重感,像潮水般涌进太阳穴。
但这次他看清了——货车驾驶座上的司机,正从碎裂的挡风玻璃后抬头看他。
那张脸和他此刻的面容分毫不差,连嘴角的痣都长在同一个位置。
\"第38次实验成功率达到0.07%。\"
陈海的机械合成音突然在四面八方响起,像无数根钢针扎进耳膜。
夏鹿杰看见镜中所有的\"自己\"都停止了动作,他们的眼睛里同时泛起与货车司机相同的幽蓝,苏映雪的注射器悬在恶怪后颈,藤蔓上还滴着周慕云的血,于筱惠的晶体完全没入主控台,蓝光顺着电缆爬满整面墙。
\"现在请选择:保留记忆湮灭人格,或清除记忆重启轮回。\"
夏鹿杰的左手还攥着于承光的半块怀表,金属表壳被血浸透,贴着掌心的温度几乎要灼伤皮肤。
他低头看向于筱惠,女孩的晶体已经完全修复,正趴在他肩头打盹,像极了三年前那个雪夜,她抱着他的胳膊说\"哥,我不冷\"时的模样。
镜中的\"自己\"突然冲他笑了。
这次不是狠厉,不是机械,是他第一次在末世里捡到于筱惠时,那种想把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的、笨拙的温柔。
警报声还在响。
夏鹿杰听见自己的心跳盖过了所有杂音,他摸了摸口袋里没擦干净的血渍,摸了摸断腕处还在跳动的神经——那些被陈海称为\"变量\"的东西,此刻正顺着他的血管,往每一根导线里钻。
\"我选...\"
他的声音被突然炸响的电流声吞没。
主控台的蓝光猛地窜高十米,将所有镜面轰成碎片。
夏鹿杰在碎片雨中抬起头,看见最后一面完好的镜子里,货车司机正对着他比出个口型。
\"跑。\"
陈海的机械合成音还在实验室里回荡,但此刻没人注意。
夏鹿杰怀里的于筱惠翻了个身,无意识地攥紧他的衣角;恶怪的后背还挡在他面前,骨甲缝隙里的条形码微微发亮;苏映雪的注射器悬在半空,银色液体正一滴一滴,落进地面的血洼里。
而在所有声音的最深处,有个细小的、带着铁锈味的声音,正在他心脏里生根发芽。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我偏要,活个第三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