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海前来请宋言汐入宫时,她正在郡主府的书房里陪着子恒练字。
娇娇还不会写字,捧着一盘瓜子乖乖坐在一旁,一边吃一边夸自家二哥哥的字写的好看。
然后时不时的,再指着纸张上的字问一嘴,也不知究竟记住没记住。
没想到两个孩子会在,德海一怔,随即赶忙开口道:“劳郡主随老奴入宫一趟,陛下有请。”
一听入宫,娇娇“啪”地放下手中盘子,冷着小脸道:“娘亲才不去呢。”
子恒也放下了毛笔,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底满是警惕。
知晓这两位小主子脾气都不好惹,德海擦了擦额上的汗,为难道:“实在是有要紧的事情请郡主走一趟,耽搁不得。
否则,陛下那头怪罪下来,我等可是担待不起啊。”
娇娇轻哼一声,“这位爷爷怎么回事,我都说了,娘亲不过去。
难道你听不懂嘛?”
子恒看了她一眼,轻轻摇头。
而后,看向德海沉声问:“德公公可方便告知,陛下传唤我姑姑所为何事?”
“这……”
德海确实是知道,可他不敢说。
事关陛下的龙体安康,便是刀架在脖子上,那也是绝对不能吐露半个字的。
否则,他这把老骨头就算是被拆了,也难赎其罪。
子恒面色微冷,态度客气道:“若公公说不出,姑姑怕是不能随您走一趟。”
那沉着脸,语调不容置否的模样,德海瞧在眼中竟有一瞬的恍惚。
这位二公子平时不是一向不善言辞?
没想到如今说起话来,倒有几分锦王殿下年少时的样子,颇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锦王府这几个孩子,看上去倒是都不俗。
只可惜,没有一个是王爷的血脉。
这也是陛下十多年来,一直放不下的心病。
想到宣德帝,德海不由湿了眼眶,看向宋言汐近乎恳求道:“郡主,您就随老奴进宫一趟吧。”
听出他话音不对,宋言汐点点头,转头看向子恒道:“二公子,我要进宫一趟,今晚未必能回来。
你和娇娇先住在之前的客房,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底下人。”
子恒抿了抿唇,没说话。
看那模样,分明是不情愿,又不想惹宋言汐生气。
娇娇就没想那么多了,直接扑过来抱住她,强势道:“娘亲要留在家里陪娇娇,不许去!”
宋言汐轻叹一声,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娇娇乖,姑姑是有正事要忙,忙完了就回来了。”
小丫头闻言,头摇得好似拨浪鼓。
她咬了咬嘴唇,凑在宋言汐耳边轻声道:“娘亲,是爹爹让我和二哥哥看好你的。
你要是走了,爹爹要生气的。”
或许是觉得看好这个词用的不太对,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脆生生道:“我们要跟着娘亲。”
子恒虽没说话,却也没反驳。
很明显,是墨锦川送他们来的时候特意吩咐过。
知晓兄妹俩的脾气,宋言汐没再安抚,而是直接问德海,“德公公,王爷如今可在宫中?”
德海闻言,额上的汗更多了。
这一个两个的,都是奔着拆了他这把老骨头来的。
陛下生病如此重大之事,如今就连皇后和贵妃那头都还瞒着,他又怎么敢告诉永安郡主实情?
从他的反应中,宋言汐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看向子恒,面色严肃道:“今夜我必须要入宫一趟,娇娇就由二公子照看了。”
子恒下巴轻点,正要说什么,就听娇娇生气道:“我也要跟娘亲一起。”
她说着,抬头看向宋言汐,眼巴巴问:“娘亲真的不带娇娇吗?”
换做别的时候,看到小丫头如此模样,宋言汐定然是不忍心的。
可今日之事,恐怕确实不能带他们入宫。
若她所猜不错,此事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她不由冷了脸,沉声问:“娇娇,你之前是怎么答应姑姑的?”
小丫头瘪了瘪嘴,委屈道:“娇娇要听话。”
可她不想听话,她只想跟爹爹和娘亲在一起。
这有什么错?
娇娇越想越委屈,眼眶红红道:“娘亲,你走吧。”
话落,她别过脸去,分明是生气了。
宋言汐原本还想安抚两句,就听德海催促道:“郡主,咱们得快些了。”
再耽搁下去,要是被有心之人知晓,怕是会平添出许多乱子。
陛下若平安无事还好,可倘若真有什么闪失,那些个言官还不得用笔杆子戳死她?
宋言汐也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冲着子恒点了点头,转身朝外走去。
竹枝已经提着药箱等在门外,眼底是藏不住的担忧。
这个时辰,突然着急忙慌让她家姑娘入宫,能有什么好事?
偏偏王爷此刻也在内宫,老爷子也还未回来,她就是想搬救兵,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去找谁。
德海挤出一抹笑,接过竹枝手中的药箱道:“天色不早,姑娘就别多跑一趟了,待事情忙完杂家自然会送郡主回来。”
竹枝张了张口,半晌也只挤出来一个好字。
德公公是什么人?
那可是在御前伺候,陛下跟前如今最为得脸的红人。
肯主动同她说话,已然是看在她家姑娘的面上,她但凡多说半句都是不识好歹。
竹枝笑着将人送到门口,目送宋言汐上了马车,赶忙吩咐一旁的小丫头道:“让人给大门落锁,姑娘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出。”
她说着便要朝外走,小丫头忙问:“竹枝姐姐,这么晚了,你做什么去?”
竹枝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道:“我出去一趟,你去告诉竹雨一声,让她务必照顾好锦王府的两位小主子。
切记,姑娘回来之前,绝不能让他们离开郡主府半步。”
竹枝说完便匆匆走了,身影很快没入夜色之中。
*
宣德帝寝宫内。
以齐太医为首的一干太医凑在一起,个个急得满头大汗。
讨论了半晌,也没定下来方子。
不是没有真本事,而是不敢轻易出手。
宣德帝的身体,早已亏的不像样子。
平日里全靠珍稀药材吊着,寻常的草药,对他而言根本不起什么作用。
可下猛药,他们又着实不敢。
齐太医擦了把额上的汗,低声道:“陛下的龙体关乎着我大安的国运,岂能随便用药?”
他说着,撇了眼一旁并不着急的奚远,咬了咬牙道:“姓奚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非要在这个时候同我争高低?
若是陛下的身体出了什么差错,在座的各位,谁也别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