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凡没有立即回答。
他运转毫眸，视线穿透浑浊的河水，只见四十多头形态怪异的水鬼正缓缓围拢。
那些怪物生着四手四足，青灰色的皮肤上布满黏液，狰狞的面孔在水中显得格外扭曲。
“是水鬼。”杨小凡声音平静，但檀武臣注意到他的指节已经泛白，“数量不少。”
檀武臣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们……”
“不能上去。”杨小凡打断他，“山上的人还没走远。”
两人陷入两难境地。
上浮会暴露行踪，继续潜行又要面对水鬼围攻。
那些怪物似乎察觉到猎物的犹豫，开始缓慢收紧包围圈。
“跟紧我。”杨小凡突然抽出太凡刀，刀身在水中划出一道寒光，“我们杀出去。”
水鬼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后退，但很快又围了上来。
它们狡猾地驱使着小怪鱼群打头阵，自己则在后方伺机而动。
“小心左边！”
檀武臣突然喊道。
三头水鬼借着鱼群的掩护猛地扑来。
杨小凡手腕一翻，太凡刀在水中劈出一道真空轨迹，将偷袭者狠狠击退。
河面顿时泛起一阵剧烈波动。
岸上，一名幻灵境修士突然驻足：“你们听见了吗？河底有动静。”
同伴不以为意：“这鬼地方连鱼都不爱待，你听错了吧？”
水下，被激怒的水鬼变得更加狂暴。
又有五头从不同方向袭来，四只粗壮的手臂同时抓向檀武臣。
“滚开！”
杨小凡身形一转，刀光如莲花绽放，将逼近的水鬼尽数逼退。
几缕暗红色的血丝在水中飘散开来。
这血腥味像是点燃了导火索。
远处传来密集的划水声，更多的水鬼正在赶来。
檀武臣突然抓住杨小凡的手臂：“杨兄，这样下去我们谁都走不了。”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却带着决绝，“让我断后，你……”
“闭嘴！”杨小凡罕见地提高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我杨小凡从不会丢下朋友！”
檀武臣怔住了。
朋友这个词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他心头一颤。
多少年了，自从身负咒厄之体，他就再没听过有人这样称呼自己。
“可是……”
“没有可是。”杨小凡打断他，手中太凡刀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跟紧我，我们一起杀出去！”
浓稠的鲜血在河水中晕开，那些水鬼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獠牙间发出“咯咯”的摩擦声。
杨小凡的刀锋在幽暗水域划出七道银线，却只在最前头那只水鬼肩胛留下寸许深的伤口。
“这些畜生的皮肉比玄铁还硬！”
檀武臣的传音里带着颤意。
他后背紧贴着河底礁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三只水鬼正用利爪撕扯着护体光罩，每次撞击都让淡青色的光幕泛起蛛网般的裂纹。
“沙沙……沙沙……”
诡异的摩擦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杨小凡突然按住刀柄，一缕黑发自额前垂下。
透过浑浊的水流，他看见数十条暗绿藤蔓正像活蛇般蠕动交织，转眼间竟结成天罗地网。
“不好！”檀武臣猛地呛进一口河水，藤网收缩时带起的暗流卷起河底沉沙，“它们要把我们当鱼来捞！”
杨小凡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些生长万年的鬼哭藤，每根都浸透了阴煞之气。
他余光扫过檀武臣苍白的嘴唇，握刀的手背暴起青筋……
若只身突围不过瞬息之事，但要护着同伴……
“轰！”
刀气破水而出的刹那，整条冥河竟被劈成两半。
岸上正在搜寻的西凉洲修士突然驻足，为首的黑袍老者鼻翼翕动：“是天地归元刀！杨家那小杂种在河底！”
河床裸露的瞬间，一道灰影闪电般掠过。
杨小凡只觉臂弯一轻，转头时正看见檀武臣被只绿毛水鬼掳走。
那怪物生着六指利爪，此刻正深深扣进檀武臣肩窝，暗红的血珠顺着爪尖滴落。
“找死！”
杨小凡喉间滚出低吼。
他踏着尚未落下的水幕疾追，却见那水鬼突然回头，腐烂的嘴角竟扯出个狰狞的笑。
六指猛然收紧，檀武臣的锁骨顿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
“杨兄……别管……”
檀武臣的传音断在剧痛中。
远处已有破空声迫近。
杨小凡眼中血丝密布，左手掐诀引动天地元气，右手长刀突然迸发刺目寒光。
五行磨盘镇压而下的同时，冰霜顺着河床疯狂蔓延，将奔涌的暗流冻成狰狞的冰棱。
水面突然炸开朵朵水花，数十只青面獠牙的水鬼刚探出头来，便被一股刺骨寒气笼罩。
“咔嚓”声不绝于耳，那些水鬼还保持着张牙舞爪的姿态，转眼间就化作了一座座晶莹剔透的冰雕。
寒气如潮水般向两岸蔓延，所过之处，草木表面结出一层薄霜。
一阵微风拂过，那些看似完好的花草树木竟如琉璃般碎裂开来，内里早已被寒气侵蚀得千疮百孔。
杨小凡眼中精光一闪，趁着这稍纵即逝的空档，一把扣住檀武臣的臂膀。
“走！”
他低喝一声，身形如离弦之箭，朝着鬼头山方向疾驰而去。
两人前脚刚走，后方密林中便传来阵阵破空之声。
数百名气息浑厚的修士蜂拥而至，其中不乏巅峰幻地境强者。
这般阵仗，饶是幻天境大能见了也要退避三舍。
“拦住他！绝不能让他逃进鬼头山！”
人群中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
无数道身影如蝗虫般追来，有人踏空而行，有人驾驭飞行玄兽，更有甚者直接祭出法宝。
一时间，各色光华划破长空，朝着杨小凡后背轰去。
杨小凡脚下步伐变幻，神龙身法催动到极致，在密林中留下一串残影。
饶是如此，带着重伤的檀武臣，速度终究慢了几分。
“杨兄……”檀武臣脸色惨白，声音虚弱得如同蚊呐，“放下我吧，这样下去我们谁都走不了。”
“少废话！”杨小凡手臂一紧，语气却异常坚定，“我答应带你出去，就绝不会食言。”
毫眸悄然运转，四周景物在杨小凡眼中纤毫毕现。
前方鬼头山黑雾缭绕，阴风阵阵，隐约还能听见似哭似笑的诡异声响，令人毛骨悚然。
“往右！”檀武臣强打精神，指向一处，“五百里外有片毒瘴林，或可暂避……”
话音未落，头顶突然传来尖锐的鸣叫。
一只翼展三丈的烈焰鸟俯冲而下，口中喷吐的火焰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赤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