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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小强见大龙满身火气,自然不敢吭气,也不敢阻拦,只得在前边带路。

其实,大龙是知道这个酒店的,但是他从来没到这里来吃过饭;因为这个酒店本身是钱粮大总管柴进和李应搞的,某种程度上是梁山的“皇家酒店”,大龙怕来这里吃饭喝酒会给宋江脸上抹黑。可今天他管这些了,他要按自己的想法做事。尤其是到这里来吃饭,说不定就能遇见那几个弟兄,哪怕碰到一个,他的心情也能好受一点。眼下他憋闷,很憋闷。其实这几天他都很憋闷,只想发火。

那个酒店经常有将军们去,柴进和李应也经常在那里请客或是招待来客。谢小强担心,大龙去那里喝酒,万一要是被哪个将军或者柴进遇到了,免不了就会把消息传到宋江和花荣耳朵里,尤其像眼下这样,大龙情绪如此坏,一喝酒再闹出点事来,岂不就成了笑话,又得被宋江或者花荣整治一顿?可他不敢阻拦,只得说:“将军呀,将军们经常去这个酒店喝酒,认识您的肯定多,您穿着军装去,会不会不大合适?要不我去给你拿套衣服换下这一身军装?”

大龙愣了一下,问:“一定要换吗?非得要换?”

谢小强:“哦,不换也不是不行。我就是担心您穿着这一身衣服,尤其这身军服上有御林军将军的标志,让人一下认出来,要是有人多嘴多舌报告给都头领,就算不报告都头领,报告给了花指挥,可能对您也不大好啊......”

大龙看看谢小强,气哼哼地说:“哼,谁愿报告谁报告,他们能怎么样?没啥了不起。”

虽然嘴上硬,可脚步还是停了下来,仰头望着幽远的天空,思量了半晌,说道:“算了,不去了,回家。你先去,给他们说,弄点好吃的,我要喝酒。我在自己家里喝,谁还能管着了?哼!”

其实,这正是谢小强想要的结果。他不想跟着大龙到那个地方去喝酒。去那里喝酒,若让人家认出来,肯定就会传到宋江耳朵里,到时候自己也有责任。尤其是大龙心情不好的时候,喝酒往往没法控制,万一喝多了甚至喝醉了耍酒疯,岂不是更麻烦?现在好了,不去了!正中下怀!于是,小强撒开两腿就往大龙家里跑。给水仙说好了,又跑回来接大龙,把大龙送进家门后,说道:“将军,我走了,明早还是老时间来接您。”

大龙一愣,问:“你往哪走?”

谢小强:“我回大食堂去吃饭呀,再晚了食堂就没饭了。”

大龙:“回大食堂吃饭?不行!想得美。你不陪我喝酒谁陪我?不行,今天晚上你要陪我喝酒,必须的!你要不陪我,明天我就开了你,不要你了。哦,对了,要不然你去把郑仁义给我叫来,再不叫于飞虎、铜锁也行,反正你得给我找一个来,你要谁也找不来,那,你就必须陪我喝。”

谢小强愁眉苦脸,站在那里愣了半天才说:“将军呀,两位太太不是都能陪你喝酒吗?让她们陪你喝不是更好更有滋味?”

大龙撅着嘴说:“不行,她们没资格,这些天我烦她们,烦死了,越来越烦她们。再说,她们只配给我倒酒,只配给我倒水,只配给我洗脚,伺候我,给我舒服给我快乐。你,不管怎么着,今天晚上你要陪我喝酒,走!”

谢小强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说:“好吧好吧,谁让我是你的警卫呢,谁让我只能听从你的命令呢。”

大龙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嗯,这还不错。”

说罢,大龙大步抢前,带着谢小强直接大龙家里的小饭厅。见水仙和二夫人都已经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候着了,管家和仆人站在门外等着。大龙进了门,也不说话,嘟着嘴,转了两个圈,突然说:“管家,你抓紧时间去南山第三关,把我妹叫回来,告诉她我有急事找他。”

水仙和二夫人见大龙的面色不好看,便谁也不说话,只看着他。一听这话,水仙才开口:“这个时辰,妹妹该是吃饭了吧?你军营里不是比在家里吃饭早吗?你回来的本来就不早了。”

大龙一听,看了水仙一眼,说:“吃了饭也得给我叫回来,今天晚上我要喝他个一醉方休,我还要特别事情给你们三个女人说,你们都给我好好的听着。”

二夫人曾经被大龙严厉的训斥过两次,因此她心里有了阴影,此刻看到大龙这样子,就一句也不吭,只看着水仙的眼色。

可管家说:“我去?人家不让我进军营呢。你不是让我去过?让人轰出来了。”

大龙一听,便把目光落在谢小强身上,说:“你去吧。你跑得还快。”

谢小强点点头,转身又往外跑去。

望着谢小强远去的背影,大龙重重的叹了口气。像傻了和呆了一样,一直望着大门外。望了好一阵子,突然像睡醒了似的,转过头来看向水仙和二夫人。二夫人一看大龙看自己,直接就把头转了过去。水仙则瞪着两只漂亮的杏眼,跟大龙对望着,只是脸上似乎没有表情,也不说话。大龙看了她二人一阵子之后,突然指着二夫人问道:“怎么不说话?从我回来我就没听见你说一句话,怎么了?水仙,你怎么也不说话了?”

二人还是不说话。大龙站起身来,背着手在饭厅里转悠,但是两眼始终没有离开过水仙和二夫人。二夫人已经把脸埋在两只手之间,趴在双膝上,像睡着了一样,没有任何动静,只有水仙的眼光跟着大龙在屋里转。大龙转了一阵子,也许是觉得无聊或者心理不宁静,就停了下来,又问道:“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说话?你们要再不说话我走了。”

说着话,就往门口走,但眼光却依然在水仙和二夫人身上。他看到二夫人抬了抬头,接着又趴下了。水仙一直盯着他,这时候水仙才说:“你让我们说话,我们说什么?你让我们说什么?这些日子,你天天回来,要么拉着长脸,要么唉声叹气,我们谁说上一句话,你要么不高兴,要么就训人,甚至还骂人,还威胁要动手打我们,我们何必猪八戒照镜子自找难看呢?我们不说话,你嫌我们不说话;我们说话,你说我们不会说,你也不高兴,你到底是为什么?你应该给我们说一下吧?你也不看一看,人家那个谢小强,年龄还比你大,跟在你的屁股上一天到晚被你训的那样,那一天在咱们家,你当着我们两个的面,还有老管家和仆人的面,你就抬脚要踹人家,就算人家是你的个警卫,人家也是个人呀,是个活生生的人,你也不该那样吧?说实话,官人,我知道你在外头不容易。可你也不该把俺们当你的出气筒吧?我知道我自己没啥资格跟你说这些话,我不能让你圆梦,让你过上你想过的日子,这是我的罪过,可我也不愿意,我也不知道啊,你如果觉得我是个累赘那你就说话,我不会当这个累赘的,我可以走,回我的老家去,我也可以到天上去,天堂里会有我的一个地方,因为我到现在为止我没有做过孽,没有做过坏事,我只是天生不足。你说今天晚上你要把妹妹叫回来,你要喝个一醉方休,你喝一醉方休干啥呢?你是不是想喝了酒借酒发疯收拾我们呀?你要那样的话,我们不陪你吃这个饭了,我们也不会陪你喝酒。妹妹咱们走吧,让官人和他妹妹,还有他的警卫一块喝酒吧,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反正人家是梁山的将军,咱是什么呀?拖油瓶啊,吃人家的喝人家的用人家的,还得要看人家的眼色,受人家的气,天经地义,是吧妹妹?”

只见二夫人重重的点了点头,又直起腰来,抬起头用手去揉眼。大龙看到二夫人的眼里汪着泪花,却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水仙说了这么一阵子,大龙一句话也没有还口。听水仙说着,他的心里也在渐渐的刮起了风,再往后就掀起了波澜。水仙虽然语气听起来平和,可这平和的下面却是满腹的怨气。大龙心里的风力在加大,难道是我做的过分了吗?我这些年一直对不起人家吗?从打回到梁山,特别是在从武安回梁山的路上,自己的亲娘上吊自杀后,他的心情无论如何也不能够真正的畅快起来。而来到梁山之后,一桩一桩的事,尤其是那一百单八将的排名,深深的刺痛了他。而老爹一次一次对他的训斥和教育,也令他倍感苦闷和烦恼。他从记事儿的时候就没有见过亲娘,后来见到了亲娘却是在青崖寨。原本想着自己有了本事,能孝敬亲娘,给亲娘一个好的回报,让亲娘在晚年能过上幸福的平安的安逸的生活,可哪想到,娘却早早的就走了。这也成了他心上的一个大疙瘩,一个大包袱,一个深深的痛;心里天天坠着一块大石头,也像有一根刺,天天在扎着一样。再看看宋江的态度,看看来到梁山之后他遭遇的这一切,他心里就更加难受。也正因此,他的心绪越来越坏,这种坏心绪没地方消解,就只能回家发泄。现在经水仙这么一说,他的心渐渐的静下来了。他似乎明白了许多许多。

他用手扶着左胸,他觉得这里很热,也很辣,还有点儿像针扎一样的痛感。是啊,这一段时间,他对水仙和二夫人态度一直是这样,天天凶巴巴的,想来自己也真的对不起人家。水仙会说话,也能说得出来,才能把心里的话说给他听啊。可二夫人,也许是赌气,也许就是不愿说或者就是不会说,总之人家就是不说,你能知道人家想什么?大龙自己问自己。当然他觉得水仙说的那些话,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二夫人。这么一想,大龙心里渐渐觉得开始平复下来了。

他觉得自己在对待两个太太的问题上做的确实过分,自己跟老爹的事儿,自己在梁山上的事儿,所有的一切都跟这两个女子毫无关系。要说有关系,那也就是水仙没有那方面的功能,而二夫人至今没有任何动静,二夫人也许是自卑,也许是自责,总之这一年多,尤其是宋江那次在家里吃饭时说让他们早早给宋家添个后代之后,二夫人的心上也像压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不免也常常多愁善感。当然她天生的乐天派,或者说天生爱忘事,经常把大龙对他的那些不友好动作和语言给忘掉,相反是把笑脸和玩笑送给大龙。

此时,大龙不由自主的抬起眼来看看两人,爹要抱孙子的话,又在耳畔响了起来。对于这事,大龙对二夫人还真是心里有点儿模模糊糊的抱怨,他觉得自己够努力,几乎天天晚上干那事,情绪好的时候几乎整夜地奋斗,就想着快快造出个孩子来,可就是二夫人,白喝他的营养白吃他的好东西,却是半年过去一年又走,就是没有丁点动静。他当然不能给宋江说明这个原因。因为宋江有话呀,如果两个太太真的不能让他抱上孙子,那就可以再给他说一房二房三房都行,宋江亲自说了这话,大龙就不能不考虑了。

想到这里,却又觉得,今天晚上如果再喝大了,尤其要是喝成了一醉方休,再发点酒疯,不论是骂人家也好,训人家也好,甚至动手打人家也好,那样的话,自己岂不就是把自己受不了的气往人家身上的转吗?把自己心里的火,往人家身上引吗?那样岂不是更加伤害人家?自己是个男子汉。再说现在老爹一心的要朝廷招安,招安的路子是铁定了,这是早晚的问题,不管哪一天,一年半年之后,只要朝廷来招安了,那么摆在他眼前的,就是一个关乎命运的决定。决定的对,可能往后自己的日子还不错;如果决定错了,那将是一步错步步错最后极有可能招致无妄之灾或者灭顶之灾!所以,今天晚上必须对这些有个清晰的计划安排。

想到这里他突然转身对着水仙说:“你刚才说那些话,我都听明白了,我刚刚也想过了,是我不好,对不起你们姐妹两个,也对不起云娘和谢小强,我如此下去,我对不起我身边的所有人。不错,这一段时间我心情不好,我的心绪不宁,我可以说是吃不好,睡不安,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形。哎呀,你姐妹俩也不要怪我。你的话提醒我了,我也想好了,今天晚上不喝酒了。喝酒,虽说感觉爽气舒畅,能驱赶心里的闷气,可是喝了酒就会发疯,也会误事,所以今天晚上的酒不喝了。现在呢,趁着妹妹和小强还没回来,我给你们两个说几个事儿,你们可听好了,记住了。听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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