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龙心城。
寒风卷过城头,带着塞外的苍凉。
秦泽在此停留,已近十日。
这十日里,除了偶尔与天狼族的官员们,就通商的具体细则进行一些不痛不痒的磋商外,他绝大多数时间,都选择了闭门不出。
迎宾苑内,这位大武使臣仿佛变成了一个透明人。
不问世事,不理风云。
那些原本如饿狼般,死死盯在他身上的各方目光,渐渐感到索然无味。
毕竟,谁会对一个整日待在屋中,连窗户都不开的“闷葫芦”抱有长久的好奇心呢?
耐心,如同沙漏中的细沙,终于流尽。
那些或明或暗的眼睛,带着一丝不甘与疑惑,悄然撤去。
龙心城,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是,在这份平静之下,是否隐藏着更深的暗流,无人知晓。
而秦泽,这颗搅动风云的棋子,仿佛在短暂的喧嚣之后,又一次潜伏爪牙,静待时机。
……
与此同时,公主府。
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却难掩一丝清冷。
完颜若雪一袭素色长裙,静静坐在窗边。
她刚刚从天狼族皇城离开后便立刻返回龙心城。
汇报国书细节,解释账册缘由,一番周折,总算暂时平息了父汗的疑虑,甚至还争取到了一些额外的有利条件。
然而,此刻她的心,却并未因此而轻松。
纤细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一枚玉佩。
那玉佩,曾因争执而碎裂,如今已被技艺最高超的工匠修复。
虽然裂痕已经被修复的几不可见,但还是在玉身上留下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刻在玉上,也刻在她的心上。
“公主,您已经看着这玉佩,整整一个下午了。”
侍女崔雅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奉上一杯热茶,忍不住轻声提醒。
完颜若雪如梦初醒,微微一颤,将玉佩收回袖中。
“我……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这几日,她何止想了千百遍。
那个男人的身影,那双深邃的眼眸,那句冰冷的质问,如同梦魇般,在她的脑海中反复回荡。
她也曾无数次,鼓起勇气,想要去迎宾苑。
想要去向他解释,秦辉之事,并非她的本意。
想要告诉他,她从未想过要伤害秦辉,更未曾折磨过任何人。
可每一次,当她的车辇行至迎宾苑那熟悉的门楼前,她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远远地停下了脚步。
勇气,在看到那紧闭的院门时,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怕。
怕看到他厌恶的眼神。
怕听到他更伤人的话语。
更怕,那好不容易修复的玉佩,会再次因他的怒火而粉身碎骨。
崔雅看着自家公主这几日茶饭不思,形容憔悴的模样,心中既担忧又好奇。
她眨了眨灵动的眼睛,试探着,带着一丝调侃的语气开口:
“公主,您这几日魂不守舍的,莫不是……有了心上人了?”
“整日里就捧着那块修好的玉佩发呆,茶不思饭不想的,奴婢瞧着,倒像是话本里那些害了相思病的痴情女子呢!”
“心上人?”
完颜若雪闻言,仿佛被针扎了一下,猛地抬起头,脸颊竟微微泛红。
“你……你休要胡说!”
她嘴上虽是斥责,但心中却是一片惊涛骇浪。
是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那个大武朝的年轻官员,那个时而冷静睿智,时而又带着几分不羁与狡黠的男人,何时……走进了她的心里?
是初见面时秦泽写出满江红时的豪迈、壮阔?
是秦泽数次面临危机时临危不惧,沉着冷静?
还是秦泽每次见面时都会油嘴滑舌的占自己的便宜?
完颜若雪摇了摇头,她的心里没有答案。
但她却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他的身影,他的话语,甚至是他蹙眉时的模样,都变得如此清晰。
原来,那不仅仅是愧疚,不仅仅是委屈。
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或者说不敢承认的……情愫。
这个发现,让她心乱如麻,又带着一丝莫名的慌张与甜蜜。
完颜若雪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试图转移话题。
“崔雅,武朝的使团,何时启程返回京城?”
崔雅见公主不再追究她的“胡言乱语”,心中暗笑,面上却恭敬地回答:
“回公主,奴婢刚刚得到消息,武朝使团,定于明日一早,便拔营启程。”
“明日一早?!”
完颜若雪瞳孔骤然一缩。
这么快!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玉佩。
那修复的裂痕,硌得她掌心生疼。
时间,竟是如此紧迫!
若今日再不去,那他明日便会离开。
这一别,山高水远,日后……或许再无相见之期。
误会,将永远成为误会。
遗憾,将伴随终生。
一瞬间,无数念头在她脑海中翻腾。
去,还是不去?
解释,还是沉默?
是将所有事情都解释清楚以后了无遗憾,还是让误会成为她与他心中的裂痕,永远无法修复?
窗外的风,似乎更冷了。
完颜若雪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眸光闪烁不定。
良久,她缓缓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眼中已多了一抹决然。
那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猛地站起身,紧紧攥着那枚玉佩,仿佛攥住了最后的希望。
“崔雅!”
“奴婢在!”
“备马!我要去迎宾苑!”
这一次,她的声音,坚定无比,再无半分犹豫!
有些话,必须当面说清!
有些人,错过了,便是一生!
她完颜若雪,天狼族的公主,从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
即便是情爱之事,她也要争上一争!
崔雅看着自家公主眼中重燃的光彩,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连忙应道:
“是!”
“奴婢这就去安排!”
公主府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一道靓丽的身影,带着决绝的勇气,冲破了连日来的阴霾,向着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疾驰而去!
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但她知道,她必须去!
自己是完颜若雪,乃是天狼族高高在上无比骄傲的狼公主。
完颜若雪要一个结果,哪怕那个结果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