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生圣地。
“呜……呜呜……”
林川的气息彻底消散后，不知是谁先忍不住，一声低低的呜咽悄然响起。
那哭声像一粒投入静水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沉默，在场众人眼底的强忍尽数崩塌，原本就沉重的气氛陡然又沉了几分，连晨光落在身上，都似失了暖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凝滞的气氛才被一声轻语打破。
青姝率先稳住情绪，轻声道：“妹妹们都先回去好好休息吧。过不了多久，秦郎说的迷雾，应该就要来了。”
除了江婉莹与徐寒衣，其余人皆是轻轻颔首，眼底的怅然尚未完全褪去，却也依言转身离去。
“师父，我带你去你的住处，这可是我跟阿川一点点为师父建的。”江婉莹指尖轻轻拉了拉徐寒衣的衣袖。
“……”
徐寒衣默了默，轻轻点了点头。只是路过青姝身旁时，她却忽然驻足，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声音细若蚊蚋，断断续续道：“以前……我……”
然而，还未等她把话说完，青姝却像未闻其声，径直离去，将那半句未尽的话语，彻底留在了原地的沉默里。
……
仙界。
林川将长剑归鞘，便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胸口随着粗重的喘息起伏，好半天才长舒一口气。
而在他四周，遍地都是修士傀儡的残肢断骸，血腥气弥漫在空气里，触目皆是狼藉。
所幸仙界地域广袤，即便传闻中仙人境多如过江之鲫，可在这远离中心的边缘地带，方才那一大群修士傀儡里，也不过寥寥数位是仙人境，仙灵境更是连一位都未曾出现。
“没想到，除了阴阳大道能化解这灰色雾霭，这棵树诞生的紫色雾气，竟然也能化解……”
林川一边盘膝调息，一边查看着体内灰色雾霭被紫雾消融的情形。
只是可惜，侵入体内的灰色雾霭被化解后，半点益处也无。
这意味着，他往后不仅要挥剑斩杀朝自己袭来的修士傀儡，还得额外分出一部分心神，时刻留意并化解侵入体内的雾霭，平添了一重负担。
“也不知这里是哪里，一会儿去附近看看……”
……
苍生圣地。
江婉莹简单带徐寒衣熟悉了圣地的布局后，便先一步回去了。
徐寒衣独自坐在窗边，目光怔怔地望向窗外的天空，不知在望着云卷云舒，还是在透过天际，念着远在仙界的身影。
许久，她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自江婉莹离开后不久，便来到她门外站着的璃月。
“进来坐吧。”
徐寒衣率先开口，声音平和，听不出太多情绪。
璃月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低着头，走到了徐寒衣面前。
“怎么？难道还要我亲自给你搬凳子、沏壶茶不成？” 徐寒衣没好气道。
璃月默默转身搬了张凳子到徐寒衣身边，又转身去桌边开始沏茶。
片刻后，她倒出一杯，双手捧着递到徐寒衣面前，轻声唤道：“姐……姐姐……”
徐寒衣怔了怔，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须臾，她伸手接过茶杯，轻抿一口后，抬眼看向璃月，“坐下来说吧。”
璃月默默坐下，却低垂着脑袋，指尖攥着衣角，迟迟没有开口。
徐寒衣则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屋内一时又静了下来。
许久。
不知是熬不住这氛围，还是心底的话再也压不住，二女竟几乎同时开了口，声音轻轻交叠：“对不起……”
两人同时愣住，方才好不容易打破的沉默又涌了回来，一时间气氛再次变得凝滞。
片刻后，璃月率先打破这凝滞的氛围，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徐寒衣，眼神里带着几分愧疚：“徐寒衣，是我对不起你。”
“……”
徐寒衣沉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事情都发生了，道歉也只能让你心里好受点而已。”
璃月抿了抿唇，再次默默低下头。
“我现在只想川儿平平安安回来，其他的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徐寒衣轻叹一声，望着窗外的目光软了几分。
“小林川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一定……”
璃月抬起头，像是在安慰徐寒衣，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那是自然，我与川儿有过约定，他不敢违约的。”
徐寒衣指尖摩挲着茶杯，语气里多了几分笃定。
“约定？什么约定？”璃月一脸好奇地望着徐寒衣。
徐寒衣并没有回应，而是将目光再次投向天际。
许久，就在璃月以为徐寒衣不会回答时，一道极轻的声音却飘到了耳边。
“我……我为我此前对你的恶语相向以及伤害道歉，原谅我，今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好嘛？”
璃月脸上满是诧异，怔怔望着徐寒衣泛红的耳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犹豫片刻后，试探着伸手，摸向徐寒衣的额头。
“你……你干嘛？”徐寒衣轻嗔一声，脸上红晕更甚。
“没病啊……”
璃月收回手，随即抬眼看向徐寒衣，眼里带着点琢磨不透的疑惑：“徐寒衣，你这该不会是思念成疾造成的吧？”
“……”
徐寒衣额角青筋几不可察地跳了跳，深呼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窘迫，才转头看向璃月，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我与川儿约定好了，从你们所有人真心接纳我开始，五百年内他一定会回来。”
“……”
璃月望着徐寒衣眼中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期待，神色瞬间复杂起来。
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如果……我是说如果……小林川……没有遵守约定呢？”
“他敢！”
徐寒衣猛地攥紧茶杯，眼底的期待瞬间被浓稠的偏执裹住，语气却轻得像在呢喃：“我跟他说过了，若是他敢违背约定，我便不惜任何手段，把你们全部杀掉。他那么在意你们，怎么会敢呢？”
“……”
璃月望着徐寒衣眼底那点强撑的偏执，心中五味杂陈。
她看得出来，徐寒衣比谁都清楚这约定背后的不确定，却偏要用这样带刺的话骗自己，仿佛把所有人都绑成筹码，就能攥住那点渺茫的希望似的。
“璃月，你说，他绝对不敢违背约定的，对不对？”徐寒衣一脸期待地望着璃月。
“……”
璃月望着徐寒衣眼底那点不敢落空的期待，喉间发紧，终是重重点头，故意板起脸装出凶狠模样，“那是自然！小林川要是敢不如期回来，我都不用你动手，到时候直接自己抹脖子，让他回来连我最后一面都见不着，心疼死他！”
“那可不行。”
徐寒衣摇了摇头，想了想补充道：“你没和川儿做过约定，所以你的命，只能我来取。”
“真的是这样嘛？”
璃月嘴角轻轻扬起，直直望着徐寒衣。
“那不然呢？”
徐寒衣避开璃月的目光，重新望向天际。
“徐寒衣，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对吧？”
“你刚进来的时候，不是挺懂礼数的吗？”
“姐姐？”
“妹妹乖，茶凉了，再去给姐姐添一杯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