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楚尘风低着头，微眯着双眸，黯淡无神。
“小友，坚持住。”
对坐，齐忍空身后长发无风自动，紧皱着双眉，凝望着着楚尘风头顶上透体而出的魂魄。
原本幽蓝的魂魄，心口却寄生了一朵暗红的血莲，娇艳欲滴，肆意地侵蚀着楚尘风的灵魂。
“这是……”
待到此时，齐忍空也终于看清了这个追魂咒的真面目，动作更快了些，周围玄光四散。
楚尘风微微张嘴，齐忍空的声音却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尔，周围化作了一片黑暗。
就好像……又回到了梦中那位雪地里的无名乞儿一般。
庭院的房顶上，乌鸦一脸疑惑地看着齐忍空，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神情。
“奇怪，奇怪……”齐忍空小心翼翼地剥离着红莲的根须，心神却被另一个东西所吸引了。
那是楚尘风灵魂上，一双纯粹无暇的双目，宛如琉璃。
三个时辰后，庭院的动静终于小了下来。
齐忍空垂下手臂，灵魂也重归楚尘风体内。
吐出一口浊气，望着昏睡的楚尘风，良久后，齐忍空突然站起了身，沉默无声，一脸凝重的走到庭院边缘，望向脚底下那一片漆黑的群山。
见状，乌鸦急匆匆地飞到了楚尘风的肩上。
“老大！老大……”
楚尘风终于睁开双眼，醒了过来。
“我在哪儿……”
“四象宫。”乌鸦扑腾着翅膀，悬停在楚尘风眼前，喊道，“老大，你还记得我吗？”
“嗯……记得。”
说罢，楚尘风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心口，完好无损，但却有一个小小的红点。
缓缓站起，楚尘风朝齐忍空看去，正声道：“多谢……”
齐忍空的灰袍完全融入了这片黑夜，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一般。
“齐前辈。”
楚尘风第一次恭敬地喊着，这位他原本认为是骗子的人。
齐忍空依旧没有回应。
晚风拂过齐忍空紧锁的眉头，忽地，又舒展了开来。
齐忍空转过头，一脸平静。
“小友，感觉如何？”
楚尘风咳了几声，刚还想说些什么，却又被更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
“先进休息吧。”齐忍空搀扶着虚弱的楚尘风，道，“你身为削骨境武修，灵魂本就脆弱，经历了这么一番折腾后，肯定吃不消。”
楚尘风没有回应，坐到了木床上。
“那老大这咒算是解了吗？”乌鸦迫不及待地问道。
齐忍空忽地望向乌鸦，面无表情，良久后，才说道：“……一半吧。”
乌鸦被齐忍空深凹的眼睛，盯着有些瘆得慌，躲到了楚尘风身后。
“前辈这是何意？”
“小友杀的人，不是普通人吧。”
“怎么。”
“哎，小友中的是红莲血咒……”齐忍空一脸阴沉地说道。
“这个前辈不早就看出来了吗？”
“不一样。”
“……请前辈赐教。”楚尘风皱眉道。
“红莲妖池……在九界中是个很特殊的宗门，对普通修行者来说，可以说是无恶不作，任何生灵在他们看来都是低贱的，包括自己。”齐忍空意味深长地说道。
楚尘风瞥了一眼，随即低下了头去，想起来了莲姑那双淡漠的眼。
“他们喜好毁灭，在九界中树敌无数……”
楚尘风又一次听到了“九界”一词，不过还是没说什么，低着头继续听着。
“他们认为混沌才是一切的归宿。”齐忍空顿了顿，看了一眼楚尘风，笑道，“其实还有点道理对不对？”
楚尘风诧异地看向齐忍空，见状，齐忍空笑了笑，“当然，只是玩笑话。事实上，整个九界像他们这样的疯子并不多，毕竟大部分人……或者说生灵都想好好活下去。”
“对啊，只是想活下去。”
楚尘风露出了苦涩的笑容，脑海中突然回想起来，那颗梅树之下的单薄身影。
见此，齐忍空也没有多问什么，继续说道：“言归正传，这红莲妖池内部也分三六九等，大致也像普通宗门一般，分为记名弟子、外门弟子、内门弟子……这些杂七杂八的阶层。”
“……所以，齐前辈是想说我杀的人是红莲妖池比较重要的人物。”楚尘风仔细回想了一番，似乎记起了莲姑被何方拘魂时说的话。
楚尘风紧接着说道：“记得那人说过要收集魂质，通过内门弟子的试炼。”
“收集魂质？内门弟子？”齐忍空闻言缓缓说道，“收集魂质这是他们常干的事儿了，但小友杀的这个‘人’绝非一个连内门弟子都不是的红莲之人。”
“红莲妖池自创的追魂咒，老朽所知的也就三种，一种是最普通的红莲咒，一种是血莲咒，还有一种就是红莲血咒……”
“这么说……”楚尘风瞳孔微微颤动。
“哎，虽然不知小友是以何种手段杀掉此等人物的。但此人必是红莲妖池中身份比较尊贵的人物。或许是某位长老的亲传弟子也说不定。”齐忍空叹息道。
“所以这个咒，前辈也解不了吗？”楚尘风沉声道。
齐忍空微微低头，良久后，才缓缓说道：“没错……老朽能做到的也只是有限的拔除，也许有一天那最后的种子就会迅速破土而出，彻底绽放，到时候一切都无力回天。”
“能将它压制在一定范围吗？”楚尘风顿了顿，道。
“难！”齐忍空摇了摇头，“它的养分就是灵魂，小友的灵魂越是壮大，它就越是强盛。”
“若是小友想要遏制它，就得一次次经历方才的苦痛，直到死去，除非……”
“前辈请说。”
“有高人愿意出手。”
楚尘风沉默不语，事到如今，路也只剩下了一条——去北剑山剑池。
但“值得庆幸”的是，这次终于不用做那该死的选择。
“老大……”乌鸦在一旁轻声询问道，他明白，楚尘风此时跟自己在土匪窝的牢笼中没什么两样。
不过他的牢笼却是这整个天地，身处其中，要担心随时会有一双手掐死自己。
“哈哈……”
楚尘风突然笑了，虽然看着跟哭没什么两样。
“小友。”齐忍空担忧道，“其实，北域有一个宗门叫北剑山，其中的剑池听说有去除邪祟、拔除诅咒之效，小友不妨去试试。”
楚尘风微微一愣，回道：“其实，我此次之行就是要去这北剑山。不过……还是多谢前辈出手相助，指明方向。”
齐忍空欲言又止，片刻后，才说道：“那小友，就好好调养吧，老朽就不打扰小友歇息了。”
“前辈慢走。”
吱呀一声，门关上了。
……
屋内，一片漆黑，楚尘风躺在床上，向上望去，竟意外地发现能够看到夜空的星海。
或许是房顶上那个碗状的法器弄出来，楚尘风也不想深究。
看着这繁星，心情倒是舒畅了不少。
“老大……为什么刚才笑了？”乌鸦在一旁嘀咕着。
楚尘风却一字不差地听到了。
为什么吗？
因为从未后悔过杀了莲姑，毁了她的魂魄，即便现在落得如此田地也如此一般。
“老大是从哪儿来的。”乌鸦突然没由来地问道。
楚尘风有些睡不着，竟少有地跟乌鸦闲聊了起来。
“是个有点远的地方，我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