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等我一下，我把衣服收了。” 我转身走向阳台，指尖捏住詹洛轩的外套 —— 风已经把它吹得干爽，布料带着点阳光晒过的脆感。顺手扯下自己晾着的衣服扔到床上，把他的外套仔细叠成方块，攥在手里。
“走了吧肖静，来不及了！” 孙梦在门口跺着脚，声音里都带了点急。
我回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指针离十二点十分还有段距离：“姐姐，还有二十分钟呢，场馆离寝室就五分钟路。”
“快点啊！” 她伸手来拽我，指尖刚碰到我胳膊，又猛地缩回去，小心翼翼提着裙摆，“去晚了前排肯定被占完了！”
我被她半拖半拽地往外走，攥着外套的手心微微出汗。布料叠得方方正正，边角硌着掌纹，像块藏着心事的小砖头。
“你走快点呀！” 她回头催我，马尾辫扫过我的手背。
“来了来了。” 我加快脚步，把那些零碎的念头像叠外套似的，暂时收进心里的角落。
被孙梦拽着拼命跑上台阶冲进体育馆时，我肺里像塞了团棉花，喘得说不出话。这丫头平时跑八百米能掉半条命，此刻却跟按了快进键的兔子似的，拽得我胳膊都快脱臼了。
体育馆不大，中间的篮球场被白色界线框得方方正正，旁边用网子隔出几块羽毛球场地，网子底下已经坐了几个抱着矿泉水的男生，正勾着肩聊天。
“你看……” 我扶着膝盖大喘气，指了指空荡荡的场地，“人都没来呢，估计还在食堂啃鸡腿…… 你说你急吼吼的干嘛？”
孙梦却没理我，眼睛亮得像探照灯，径直往篮球场边的空地冲 —— 那里靠着羽毛球网摆着几个折叠凳，大概是早上上完体育课的同学落下的。她飞快地占了最靠前的两个位置，转身朝我招手：“快来！这儿能看得最清楚！”
我笑着摇摇头，刚走到她身边坐下，后背还没靠稳墙，就听见孙梦一声低呼。
“哎呀肖静，我水忘记买了！” 她猛地站起来，裙摆都被带得飞起一角，脸上满是懊恼。
“不是孙梦，” 我无奈地挑眉，“你这人，这种事也能忘？早上不是还念叨着要挑冰镇的吗？”
“不说了不说了！” 她急得直跺脚，又怕踩脏裙摆似的轻轻踮了踮脚，“我赶紧去小卖部，你帮我占着这位置啊！千万别让人抢了！”
话音未落，她已经提着裙摆往出口跑，帆布鞋踩在光滑的地板发出急促的哒哒声，跑过羽毛球网时还差点被网线勾到。
我看着她慌忙的背影笑了笑，又低头看了看手里攥着的詹洛轩的外套，布料被体温焐得温热。突然想起孙梦刚才急吼吼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 这丫头，为了瓶水都能跑出百米冲刺的速度，等下见了正主，怕是要紧张得说不出话吧。
其实她抢的这位置哪里看得清，隔着半片羽毛球场呢，连球员的脸都得眯着眼才能辨出轮廓。以前我看球，都是直接坐在篮球场边缘的白线边上，膝盖几乎能碰到球员跃起时带起的风。
要是被孙梦看到我坐在那儿，她的脸肯定红成苹果，嘴里少不了要念叨 “太近了太近了”，说不定还会伸手把我往回拽。可她哪里知道，离得近了，才能看清球员投篮时手腕翻转的弧度，才能听见球鞋擦过地面的锐响，那才是看球的滋味。
我起身往场地中间走，刚踩进篮球场的白线，就看见张老师坐在篮球架下的阴影里，手里转着个篮球。
“张老师！” 我喊了一声，没想到他居然是裁判？
“小静静，来看球赛啊？” 他笑着抬头，把篮球往地上拍了两下，咚、咚的声响在馆里荡开。
“是啊老师！” 我走过去，站在三分线外停下。
“怎么样今天，” 他挑眉看我，“没晨跑了吧？”
“没有，” 我笑着活动了下手腕，“就按您教的方法拉了拉身，顺便练了几组拳击动作。”
“哈哈哈，真听话。” 他把篮球抛起来又接住，“今天晚上的抗击打训练，准备好了？”
“早就准备好啦！” 我攥了攥拳，指节发出轻响。
“不错不错。” 他点点头，目光扫过场上渐渐聚集的人影，“怎么，小静静也喜欢篮球？”
“是啊，” 我眼睛亮了亮，“从小到大就爱看成赛，NbA、cbA 都没落下过！”
“这么厉害？” 他来了兴致，“那你喜欢哪支球队？”
“火箭队！” 我想也没想就答，语气里带了点雀跃，“我最喜欢姚麦组合，当年他们搭档的时候，简直无敌了！”
“对啊，可帅了呢！” 我眼睛一亮，想起以前对着视频模仿麦迪干拔的样子，“我学他那个干拔跳投，练了好久才像点样子。”
张老师挑眉，把膝头的篮球抛过来：“怎么，小静静还会打篮球？”
我稳稳接住球，指尖触到熟悉的纹路，心里莫名一热：“那是！我初中那会儿可是队里的主力后卫，十投九中不是吹的！”
“噢哟，小姑娘家家的，不得了啊！”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来，既然这么厉害，陪我投几个？”
我笑着把球往地上一拍，运球的力道让地板发出沉闷的回响：“好啊老师！不过您可得让着点，我好久没碰球了。”
话音未落，我运着球往篮下冲，脚步带起一阵风。张老师笑着侧身让开，眼看要上篮时，他突然伸手轻轻一挡 —— 我顺势变向，手腕一翻，篮球擦着篮板飞进篮筐，唰的一声空心入网。
“不错不错！” 张老师捡起球扔回来，“这手感，没退步啊。”
我接住球，指尖转着圈：“那是，毕竟是刻在骨子里的喜欢。”转着球的手顿了顿，我抬眼笑看他，“说起来，铮哥，还得谢你呢。要不是你教我练拳，我核心哪能这么稳，抛球发力也不会这么准。”
张老师挑了挑眉，接过我抛回去的球往地上拍了拍：“嘿，这叫融会贯通。拳脚上的稳劲，用到哪儿都差不了。”
“反正谢谢铮哥！” 我笑着冲他眨眨眼。
他突然把手指按在唇上，眼神往四周扫了扫：“嘘…… 别被人听到了！”
“晓得啦，张老师。” 我压低声音，脚尖却忍不住往他那边凑了凑，“再陪我打会儿呗，这球瘾突然上来了！”
“好啊，小丫头。” 他把球往地上狠狠一拍，篮球弹起时带着股劲儿，正正砸进我怀里，“再来！让我看看你这核心稳不稳到底是吹的还是真的！”
我接住球，指尖传来熟悉的弹性，运着球往后退了两步，突然一个变向突破 —— 这招还是以前看 NbA 学的，此刻腰腹跟着拳术里的拧转劲儿发力，脚步竟比记忆里稳得多。张老师笑着侧身拦截，手掌带着风扫过来，我顺势把球往身后一拉，借着转身的惯性抬手就投。
篮球擦着他的指尖飞出去，在篮板上磕出清脆的响声，稳稳落进篮筐。
“哟，有点东西啊。”张老师弯腰捡球，同时又把球扔给我，眼里带着点意外的笑意，“看来不光核心稳，手感也没丢。”
“哈哈哈哈，老师，我这还差得远呢，还得多练。” 我笑着摆摆手，指尖的篮球转得更快了些，“现在还是练拳最重要，这才是正经事。”
张老师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算你懂事。不过话说回来，运动这东西嘛，能让你心里痛快的，都是正经事。”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掌心带着练拳人特有的糙劲儿，“你看这打球，讲究个眼疾手快，跟咱们出拳时的‘快准狠’，道理不都一样？”
“知道知道！” 我笑着应道，手里还下意识地做了个投篮的假动作。
“好了好了，他们人都到齐了，比赛也快开始了！” 张老师说着，往嘴里送了口矿泉水，喉结动了动，随手把瓶盖拧上。
我这才转过身，刚想往孙梦那边走 —— 妈呀！球场边不知何时围了一圈穿着球衣的男生，蓝白相间的队服晃得人眼晕，詹洛轩和杨可安赫然在列，正站在中线附近说话。我吓了一跳，赶紧又转了回去，后背差点撞上篮球架。
“怎么了小静静？” 张老师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老师，他、他们……” 我指着身后，声音都有点发飘，“什么时候来的啊？”
“来好久了，” 他憋着笑，指了指我刚才投篮的方向，“你刚才跟我练球练得那么专注，眼睛里只有球，哪能注意到旁人。”
我这才想起刚才运球、变向、投篮时的投入，敢情刚才那几下全被他们看在眼里了？脸颊腾地发起烫来，我下意识拽了拽衣角，后背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乌泱泱围上来好几个人。
“同学，你 qq 号多少？”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少年人的莽撞。
什么？上来就问联系方式？我愣了一下，眼角余光瞥见张老师往篮球架那边退了两步，嘴角还挂着点看好戏的笑。
“我？” 我转过身，看着面前几个穿着球衣的男生，皱了皱眉，“干嘛？”
最前面那个高个子挠了挠头，指了指篮球架的方向：“你刚才那球投得好帅啊，变向也利落，谁教你的？”
“没…… 没人。” 我别开视线，往孙梦的方向挪了两步，只想赶紧脱身。
“骗人的吧，” 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凑过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刚才看你跟张老师对练，肯定是他教的吧？”
“我教的！有意见？” 话音刚落，杨可安突然大步走过来，胳膊一伸就揽住了我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带着股熟稔的亲昵。
“啊？杨哥，是你教的？” 戴眼镜的男生明显愣了一下，眼里满是惊讶。
我心里直犯嘀咕：这杨可安搞什么名堂？我初中暗恋他那阵子，连跟他多说句话都脸红，自己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换球衣还勤，哪有闲心教我打球？那时候我都是对着 NbA 录像带偷学投篮，顶多是詹洛轩偶尔看不下去，过来纠正我两下姿势，现在倒好，他倒成我 “师父” 了！
肩膀被他牢牢揽着，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混着点阳光晒过的气息。想起当年草稿本上写满的名字，想起假装路过时撞掉他书本的慌张，脸颊突然有点发烫。
“怎么，不像？” 杨可安挑了挑眉，另一只手把篮球往地上一拍，“她初中那手三分，还是我陪着练出来的呢。”
“哈哈哈哈哈！” 我实在没憋住，笑出了声，肩膀都跟着抖。这谎扯得也太没边了，当年他顶多是在我练球时，抱着篮球站在篮板下，像尊杵着的电线杆子，偶尔捡个滚到脚边的球扔回来，连句 “姿势不对” 都憋不出来。
杨可安被我笑得有点挂不住，用胳膊肘轻轻拐了我一下，眼里却带着笑意：“笑什么？难道不是？”
我刚想反驳，眼角余光瞥见人堆外的詹洛轩。他站在三分线边缘，指尖转着个篮球，目光淡淡地扫过来，嘴角竟微微勾起个浅淡的弧度，像被风吹皱的湖面，漾开一点不易察觉的涟漪。
那瞬间我突然卡了壳，笑声也咽了回去。想起初中时练球卡壳，总是詹洛轩走过来，屈起手指敲敲我的额头：“手腕再放松点。” 他教我投篮时的耐心，和杨可安此刻的咋咋呼呼，像两杯兑了不同调味的汽水，在记忆里冒泡。
“怎么不笑了？” 杨可安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见是詹洛轩，突然凑近我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他初中也总看你练球，你没发现？”
我猛地转头看他，心跳漏了一拍。有吗？我怎么从来没注意过？那时候眼里只有杨可安的影子，连他站在哪块篮板下都记得清清楚楚，哪会留意到角落里的詹洛轩。
“你们有完没完了？” 张老师的声音突然炸响，手里的哨子 “嘀 ——” 地吹了一声，尖锐的哨音把围着的人都震得一哆嗦，“还比不比了？一群大老爷们围着个小姑娘磨磨蹭蹭，像话吗？赶紧的，比赛要开始了！”
他一边说一边往中间走，胳膊一抡就把几个还想凑过来的男生扒拉到一边，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戴眼镜的男生吐了吐舌头，赶紧抱着球往自家队伍跑，其他几个也作鸟兽散，眨眼间就退回了球场两边。
杨可安挠了挠头，冲我做了个鬼脸，也转身归队了。
詹洛轩从始至终没怎么说话，只是在张老师清场时，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半步，刚好挡住了一个还想往我这边瞟的男生的视线。等人群散去，他才抬眼往我这边看了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情绪，随即转身走向中圈，背脊挺得笔直。
“还是张老师管用。” 孙梦松了口气，拉着我往羽毛球网边退了退，“刚才那阵仗，我还以为要打起来了呢。”
我没说话，看着张老师走到场边，跟裁判低声说了几句，又转身冲球员们喊：“都精神点！热身结束，各就各位！”
场边的喧闹渐渐平息，只剩下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一下一下，像在给即将开始的比赛倒计时。阳光穿过体育馆的窗户，在球场上投下明亮的光斑，詹洛轩和对方中锋站在中圈下，已经摆好了跳球的姿势。
“快看快看！要开始了！” 孙梦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紧紧攥住了我的胳膊。
我点点头，目光落在球场上。刚才那点被围观的窘迫，被杨可安搅出来的混乱，好像都被张老师那声哨音吹散了。现在体育馆里安安静静的，只剩下纯粹的期待 —— 期待那声开场哨，期待篮球划破空气的弧线，期待一场热热闹闹的比赛。
而手里攥着的詹洛轩的外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我悄悄塞进了孙梦的帆布包里。
“孙梦，你坐这儿哪看得清？” 我指了指场地边线，那里离球员站位只有几步远，“坐场边上啊，保证能看清詹洛轩投篮的姿势。”
“啊？不好吧？” 她往场边瞟了一眼，又赶紧缩回视线，“那么近，万一被球砸到怎么办？而且…… 而且他会不会觉得我太刻意了？”
“想什么呢。” 我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径直往场边走，“张老师在这儿呢，还能让你被球砸着？”
走到边线附近时，我抬眼看向站在场边的张老师，冲他飞快地眨了眨眼。张老师会意，嘴角勾了勾，不动声色地往我们这边挪了半步，刚好挡在我们和球员休息区中间，像道无形的屏障。
“来，坐这儿。” 我拽着孙梦在边线外的地板上坐下，后背刚好靠着张老师刚才坐过的篮球架底座，“你看，这位置多好，詹洛轩等下跑战术，说不定能从你面前过呢。”
孙梦还在扭捏，手紧紧抓着裙摆：“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指了指场上，“你看杨可安，刚才还跟咱们贫呢，现在不也站好位了？比赛马上开始，再纠结位置，第一个球都要错过了。”
她顺着我的手指看去，詹洛轩刚好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正低头系鞋带。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连系鞋带的动作都透着股利落劲儿。孙梦的脸 “腾” 地红了，也顾不上再推辞，悄悄往我身边靠了靠，眼睛却像被磁石吸住似的，再也没离开过场上那个身影。
裁判吹了声哨子，示意双方球员入场。张老师在旁边喊了句 “注意防守”，声音洪亮。我看着孙梦紧张得攥紧裙摆的样子，突然觉得把她拉到这儿来是对的 —— 有些风景，就得离得近点看，才够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