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视线落在绣着暗花的锦被上,还有头顶的红绡帐。
她十根手指已经被包扎得严严实实,但半点动弹不得。
记忆回笼。
温婉想起狱卒们凶神恶煞的脸,还有那一排排带血的刑具。
心里,对魏峥带了一分埋怨。
即使这份埋怨蛮不讲理。
魏峥将盛满药汁的汤匙递到她唇边,温婉心中有气,咬紧牙关,不肯张口。
男人淡淡道:“你父亲和继母…此刻正跪在我督抚院门前,求我高抬贵手放你一马。”
“你……”温婉刚张口,下颚便被人擒住,随后药汁便被人强硬灌了进来。
“咳咳咳……”温婉咳得眼泪都出来,眼睛赤红,瞪着罪魁祸首。
淦。
手办上辈子是不是养过宠物?
这动作如此娴熟!
魏峥全然不顾温婉的怒气,继续给她灌药,还在她耳边吐气如兰:“乖点。你也不愿意温老爷子一把年纪再去监狱走一遭。”
断断续续,软硬兼施,魏峥硬生生将一碗药给她灌了进去。
温婉呛得发呕。
魏峥便贴心的拿罗帕给她胡乱擦嘴。
报复意味…分外明显。
温婉知他是报复出气,“魏峥,你我私怨,不要牵连旁人。”
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得厉害。
魏峥收回帕子,将药放回桌面,皮笑肉不笑:“只要你听话,我可以不牵连你的家人。”
“你要什么。”温婉胸脯起伏,“开个价吧,但凡我给得起。杀人也不过头点地,或者你直接告诉我,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消气。”
“消气?”魏峥笑着摇头,笑得如沐春风,“我没生气啊。”
温婉:……
大哥,你这样发癫,我真的很害怕啊!
“不过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无名无分的外室。”男子笑着起身,将窗户微微打开,透进一丝丝风来,他站在窗边,望着床上那一脸震惊的小娘子,“从前我在温家怎么服侍你,你便怎么服侍我。什么时候我开心了,就放你一马。”
温婉呆住。
cosplay吗?
“怎么?”魏峥走近,衣袖若流云,他衣裳熏了香,行动之间,一股竹林淡雅气味窜入鼻尖。
“曲意奉承、伏低做小、装乖买傻……”男人眉眼冷峻,居高临下,“是不愿意?还是不会?”
温婉眨眨眼。
不理解。
这是哪门子的强制爱?
这是哪门子的羞辱报复?
能不能上点强度?!
“我成了外室……”她仰头,“那昭昭和珲哥儿不成了庶出?你这个做生父的也忍心让他们低人一等?”
魏峥被“生父”二字刺痛,一拂衣袖,桌上那只药碗拂落呛地,碎成几片,“你还知道我是他们生父!”
温婉做鸵鸟状,懵头懵脑的怼了一句:“你刚才不是说…你不生气?”
魏峥是真被温婉气出血,肩膀上的动作因为大力再度裂开,一丝丝血透过伤口浸出来,分外刺目。
他捂着肩膀闷哼一声,不愿和这没心没肺的女人纠缠,“我会尽快娶妻,到时候昭昭和珲哥儿落到正头娘子名下,他们便是嫡出。”
温婉出言讥讽,“侯爷想得倒是周到。”
做外室啊。
没名没分的。
温婉转念一想,竟然觉得划算。
有个八块腹肌的固定床伴,孩子也生了,背靠魏峥这棵大树,还能自己做生意——
只要宫里那位娘娘看得过去…她的小命也保住了……
确定…这他娘的不是天降馅饼?
这到底是惩罚她还是奖励她啊?
温婉突然觉得这拶刑都值了!
浑身也不痛了!
整件事美中不足的就是…昭昭和珲哥儿上了魏家的族谱。
可只要保住全家的性命,孩子可以再生!到时候魏峥烦了厌了,她再借机摆脱外室身份。
实在不行,温静留在家里招婿!
温婉是典型的既要又要,心里盘算一番,事已至此,唯有给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才是!
她小心翼翼的觑那人一眼,一副遭遇奇耻大辱的模样,“士可杀不可辱,我绝不能又赔人又赔生意。除非…红楼和酒坊的生意照旧!”
魏峥一言不发的盯着她。
目光幽幽。
一动不动。
因为时间太久,温婉觉得头皮发麻。
男人似乎看穿她所有的算盘,薄唇轻启,掐断她最后一丝幻想。
“红楼已经被我查封。”
“明日,红楼将不复存在。”
温婉脸色寸寸凝结。
妈的!
手办真会釜底抽薪!
每一手棋都精准的卡住她,叫她后路全断!
温婉不死心,挣扎着,“我好端端的一个人,成了没名没分的外室,日常吃穿用度怎么办?我这个人花钱又大手大脚,没收入来源!红楼和酒坊不能关,关了我就得喝西北风。”
“你放心。播州处在东面,不吹西北风,你也喝不着西北风。”
“连西北风都喝不着,那我吃土吗?”
“我不是温家赘婿。”魏峥心知温婉是在撒泼耍赖,可这样的温婉总比睁眼时冷冰冰的模样要好,他心一软,随后又告诫自己,这女人花样百出防不胜防,一时心软,后患无穷。
当初自己指不定就是因为一时心软,才莫名其妙当了一回生育工具。
魏峥声音冷冷的,“我魏峥还不至于养不起女人孩子。”
“就算你能养我。可我父亲呢?我继母呢?我妹妹呢?温家几十口人,难不成你都要养?”温婉一咬牙,打定主意要从魏峥手里讨回红楼,“红楼不能关,就当我为父亲尽孝。”
魏峥连笑容都是冷的。
他笑的时候,眼尾眯起,可眼睛深处只有一团冷意。
“想要红楼?”
温婉盯着他。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如果有,那只会更贵。
“那就讨好我,取悦我,把我哄得开开心心,或许事情还有一线转机。”
很好。
上强度了。
想把她当金丝雀养?
啊呸!
见过哪家金丝雀还得自己挣口粮的?
哄手办开心?
她分分钟能把手办钓成翘嘴。
男人嘛。
喂饱他。精神层面和生理层面的双重喂饱,任何男人都将手到擒来。
温婉艰难的抬起手,用僵硬的手指指着窗台那盆玉兰,“你把那盆兰花端来。”
“作甚?”
“你端来。”
“我肩膀受伤了。”
“反正都受伤了。你快端来。”
魏峥依言,将兰花搬到床头小几旁,听得那小娘子道:“这盆花我送你了。”
魏峥:……
又被这小娘子愚弄!
两人大眼对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