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红楼,我就开朱楼;她会做奶茶,我就重金挖她家的厨娘过来!她做播州城第一家小娘子生意的酒楼,我就做第二家!”
贾氏身子前倾,逼近元老夫人。
瞳孔扭曲,闪动着疯狂的光芒。
“大姐,你得帮我。你必须帮我。”
元老夫人眼神一跳,只觉得贾氏越发癫狂,她后背微微往后挪了半寸,逃离贾氏哆哆迫人的目光,声音冷淡:“我帮你?怎么帮?”
“大姐有银子。”贾氏冰沁沁的手覆住元老夫人的手腕,元老夫人只觉得这人要把自己往深渊拽去,她脸上的笑容阴嗖嗖的,犹如孩童一般天真又邪气,“大姐若不肯帮我,我便告诉程允章。说当年舞弊案…你一边哄着程月华,一边骗着程允章。你明知程允章第二日就会无罪释放,却还是一顶软轿连夜将月华送进严府之中!”
夜风灌进,打得廊下暖帘啪啪作响。
靠窗烛台的灯火猛地熄灭。
贾氏半张脸隐在见不得人的黑暗中,她声音带笑,仿佛黑暗里爬出来的恶鬼缠上了元老夫人的脖子。
下一刻。
血盆大口张开。
咬碎她的脖子!
“如果程允章知道,你背着他…打着他的名义,用程月华下半辈子的幸福换回这张御酒牌匾…他会如何?”
“还有当年…流放路上…他大哥并非是为了他进山采药而被官兵打死,而是为了你!”
元老夫人瞳孔一缩!
夜风。
乍起!
元老夫人如饿狼般眼泛凶光,烛火忽明忽暗,最终却归于平静,“你想要多少银子,我通通给你。只要你受得住!”
贾氏嗤嗤笑,眼中难掩嘲讽,“大姐给多少,我都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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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刚过黄昏,梆子的声音敲响,播州城内的街道上依次亮起灯火。位于南城的成衣铺还没有打烊,不多时,便有一辆小巧低调的青帘马车停下,紧接着一头戴帷幕将上半身遮得严严实实的夫人钻进店内。
春姨娘上到二楼就看见立在窗边的温婉,小娘子穿一身素白的衣裳,一根玉簪盘发,月色凄凄落在她身上温柔镀金。她身边那丫头立刻退下到二楼拐角处望风。
“昨日刚回播州,贾氏便马不停蹄的去见了元老夫人,两个人说了很久的话才回来。贾氏回家后又招来了新账房,还请了她娘家的帮手来。她甚至没注意到我出了门子。”
春姨娘将刚打探来的情报如实告知温婉,一抬眸,见那人脸色淡淡似不为所动。
不知怎的,春姨娘有些怵她。
都说温小娘子长袖善舞,又是个体贴人,可春姨娘觉得这丫头…有点邪性。
“辛苦春姨娘。”温婉示意她入座,亲自为她奉上茶水,“六爷的事情,春姨娘查得如何?”
春姨娘脸上一抹扭曲的恨意,“或许你的猜测是对的!元家在播州境内有好几处私宅,做平常采买路上落脚之用。去年夏天,元启曾在岚县那处别院停留两日,我找人细细打听过,看管别院的老头说那一夜有人找过元启,两个人搁门边叽里咕噜说了好半晌话。那人并未进屋,元启还烧了一件衣裳。”
这事着实怪异。
“那老头说…听起来像是元敬的声音,但他没见着人,也不敢确认。”
“岚县?”温婉不动声色的将茶杯推过去,“那地方离平县可不远!若是骑马,不过两三日便能到。但是…五爷当真狠得下心害自己的手足?”
“呵。”春姨娘嗤然一笑,“那对母子…手辣心黑,佛口蛇心,又最会伪装。我压着贾氏,让她抬不起头,她母子焉能不恨我?”
“可…六爷的尸体终究是在平县境内被发现的……”
“是。我撒开人在岚县和平县的路上调查,终于有人看到他回到了离平县不远的码头。”
温婉面色微滞,笑得不动声色,“码头那一带…是漕帮的地盘。说起来我倒认识个大哥,人称刘帮主的…”
春姨娘面上一抹感激之色,似乎从这看起来冷冰冰的小娘子身上寻到一丝温暖,“这人我们已经找到了。也询问过。码头上的人都说…没见过六郎。”
温婉唇角微勾。
是呢。
且不说码头离平县还有几十里路的距离,就说那刘帮主,被温婉一激后生怕别人将元敬的死同他联系起来,自然会好好善后。
春姨娘只能扑空。
温婉安慰她两句,“六爷死得蹊跷,得慢慢查。就算是五爷做的,如今他人已经死了,也算是赎罪了。可若不是五爷做的,那就且有的是时间熬。”
找到了元敬死亡的新线索,这一路折腾,春姨娘看起来日渐消瘦,愈发弱不胜衣楚楚可怜。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将贾氏带离播州一月,今日我看你那红楼生意做得也是风生水起。”春姨娘心跳如雷,隐含期待,“你说过,我儿生前见过你…他跟你说过什么,有说起谁是凶手?”
温婉的手轻轻覆上春姨娘的手。
小娘子声音不紧不慢,瞬间安抚住春姨娘焦躁的情绪。
“当时元六爷说要去筹钱买我的酒坊,临走前…他跟我说…说这酒坊不要卖给别人。他说他要借这酒坊翻身,让家人高看他一眼,也让姨娘面上有光,以后再不必受贾氏的气。”
春姨娘眼泪“唰”的一下流下来,声音沙哑:“我哪里需要他为我考虑这些!他就是个孩子!他懂什么做生意!”
“瞧你…”温婉在衣袖中一通乱摸,“我去给你找条帕子。”
红梅立刻将罗帕递给温婉,冷不丁被温婉擒住手腕。
一抬眸,大姑娘的眸子似在昏暗的光线中闪动着幽幽寒光。
“想个法子,让贾氏知道春姨娘在我这里。”
贾氏连夜赶去元老夫人处,两个人必定是在商量对付她的计策。
得让贾氏和春姨娘继续斗起来。
她才有猥琐发育的时间。
一转头,小娘子脸上更是凄苦,她拉着春姨娘的手,循循宽慰:“六爷是个有孝心的,若是六爷还活着…哎!说起来我和姨娘都是命苦之人,你中年丧子,我年轻丧偶,春姨娘,我让丫头去定一副席面,咱去包厢里慢慢吃慢慢聊。”
春姨娘是偷跑出来的,她又做着温婉的奸细,本不该和温婉交往过密,可温婉这些话说到她心窝子里去,她只觉心中痛苦终于有人感同身受,竟从她身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包间里吃个便饭,聊聊心中苦痛,这于她们这两个苦命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纾解?
她还想再听听六郎在平县的事儿呢!
温婉和春姨娘在酒桌上推心置腹,浅酌了几杯酒后,好不容易送走了春姨娘她才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