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当晓强小心翼翼地打开铁盒,里面竟已经地躺了三千多块,这笔钱,对于晓强来说,不仅仅是财富,更是他心中安全感的守护线。
晓强拿出两百元,交到奶奶手上:“奶,这里有两百,你拿着,平时使小雪回村里买个酱油、盐巴什么的。”
接过晓强递过来的‘生活费’,奶奶可高兴了,牵着晓雪,颤巍巍地挪动着脚步回到村子里。她们守了两天,终于在流动菜贩子手上买了一大坨肥肉,足足有六七斤重。对于苏家来说,这简直是奢侈的享受。奶奶小心翼翼地提着这坨肥肉,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回到家中,奶奶用肥瘦相间和猪皮,煮了一小碗白煮肉,再掺上四五个大洋芋,这晚晓雪和晓强都吃撑了。
饭后,奶奶把净肥的全部炼了猪油。一锅猪油在火光中慢慢从肥肉中熬炸出来,整个屋子都弥漫着诱人的猪肉香。炼好的油渣用盐巴拌匀,置放在阴凉处保存,此后每天煮汤、炒菜时放几块。这简单的油渣,在苏家人眼中,却是难得的能量来源。
晓强也机缘巧合在下庄小卖部,买到一些部分发霉的陈米。虽然米质不佳,但价格却十分便宜。把这些陈米混在玉米面中,粗糙的口感竟一下减少了很多。这一小小的改变,让家里的饭菜多了几分可口。
自父母出事后,这是晓雪最幸福的一段时间。每顿饭,她都早早地端着满是豁口的瓷碗候在桌边,哪怕桌上只有简单的青菜、白菜,但只要奶奶会额外煎两小块油渣,她就能手舞足蹈,唱着别人听不懂的小曲,心满意足地吃上一大碗米饭。那一刻,晓雪纯真的笑容如同春日里的阳光般灿烂,笑眼弯弯,像两个小月牙一样,甜美得让人想把世界的美好都给她。
晚上,晓强又拿出那个小铁盒,数了一遍里面的钱,心里默默地为自己加油打气。
然后拿出铁盒里一本笔记本,开始书写记录,那是他自妈妈入狱后便开始的一个习惯。
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晓强想要对妈妈说的话。妈妈为保护他和晓雪。被判过失杀人被服刑五年,此刻正在大理监狱中服刑。五年的时光,对于晓强来说,漫长而又煎熬。
感谢吴阿姨,还有全村的叔叔婶婶为妈妈求情。晓强心中满是感激。
如果不是吴婷婷和全村人的联名作保,又集体出庭,讲述了苏大明和汪信英的为人,妈妈可能会面临更长的刑期,七年,甚至十年。那样的日子,晓强不敢想象。现在,虽然妈妈仍然身陷囹圄,但至少有了盼头,有了归期。
大理监狱距离他们的大庄实在是太远了。晓强不知道该如何去看望妈妈,每当夜深人静时,他总会透过房子的窟窿望着星空,想象着妈妈也在另一片星空下思念着他们。妈妈一定也在想着他们,想着奶奶,想着晓雪。
于是,晓强想着把每天发生的事情都记录下来,无论是家里的琐事,还是奶奶的身体状况,亦或是妹妹小雪的成长点滴。万一有一天妈妈回来,问他这些年的事情,他可不能忘记怎么说。妈妈会伤心的。
“妈,还有1684天,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奶奶和小雪的。”晓强在笔记本上郑重地写下这句话。
写完笔记,晓强放好铁盒,睡到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房顶的窟窿,思绪慢慢飘远。想到远方,想到多年以后,心中开始对未来憧憬——高二那年,妈妈就会从监狱里出来,然后他会继续努力学习,争取考上心仪的大学......想着想着,晓强慢慢陷入了沉睡。
苏家的日子似乎因为晓强的新收入而迎来了一丝曙光。甚至晓强还坚信。虽然只有十二岁,但他也能创造该他们拥有的财富。
然而,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
在一个阴沉的雨天,奶奶在喂鸡时不慎滑倒,虽然只把左脚划开了一个大口子,在简单包扎后,却卧床不起。晓强心急如焚,多次劝说奶奶去镇卫生院检查,但奶奶总是固执地摇头,说自己只是年纪大了,休息几天,口子长好就能起床。
晓强知道,奶奶是怕花钱,怕给这个已经摇摇欲坠的家增添负担。
可是,跌倒后的第五天,奶奶的情况急转直下,开始不吃不喝,高烧不退,或迷迷糊糊,或胡言乱语。
十二岁的晓强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最后在又陪着奶奶熬了一夜,天蒙蒙亮,晓强毅然决然冒雨跑到村卫生室,请求村医李华上门为奶奶看病。
李华一听情况,没有耽搁,放下手中的活计,匆匆赶到晓强家。
一进门,李华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或许是长期营养不良,加上突发疾病缠身,此时的奶奶已经瘦得皮包骨,躺在床上迷迷瞪瞪,奄奄一息。他赶紧拿出体温计,一测,奶奶的体温竟然高达40度。
李华查看了奶奶情况,告诉晓强不能再耽搁时间,不然奶奶危在旦夕,说完也不等晓强有所反应,就紧急联系了救护车。
破家值万贯,即便现在这个家家徒四壁,晓强还是把四岁的晓雪留在了家里:“小雪,你在家里喂鸡好不好,太阳下山哥哥和奶奶就回来了!”
因为晓强的家远离村子,是独户,没有通公路,只有一条牛马小道,听到上庄村救护车的警报声,晓强毫不迟疑背起奶奶往村子里跑,到这会,才发现,看着佝偻清瘦的奶奶只有五六十斤,不由想起,爷爷在那会,老打趣奶奶是头肥猪,年底就能上秤。
在救护车的呼啸声中,晓强和奶奶被送到了镇卫生院。
经过一系列检查,卫生院王医生告诉晓强一个令人心碎的消息:“晓强,奶奶左腿的外伤引发了严重的感染,感染已经侵蚀到骨头,骨头都黑了,引发脓毒血症。现在,奶奶的左下肢已经保不住,需要截肢才能保住性命。”
这个消息如同雷声轰鸣,在晓强的耳边炸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呢?奶奶只是摔了一跤,怎么会这么严重?”
现在家里的情况这么严重,根本承担不起手术的费用。这两年,他们甚至没有交合作医疗,只能全自费。
晓强心如刀绞,却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