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一道道或微弱、或紊乱的灵光，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从各个阵位上升起。
它们不再如之前那般圆融流畅、生生不息，而是显得支离破碎，明灭不定。
在狂暴的魔气冲击下摇曳闪烁，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脆弱得让人心碎。
然而一层薄如蝉翼、遍布蛛网般裂痕的微弱光罩再次浮现。
与之前那固若金汤、五色流转的“天罡大五行阵”相比，简直如同纸糊一般，仿佛轻轻一触便会彻底崩碎。
“轰！轰！轰！”
魔兵魔将的攻击如同狂暴的雨点，裹挟着嗜血的咆哮与阴邪的魔能，狠狠砸在光罩之上。
每一次撞击，都让光罩发出痛苦的呻吟，剧烈震颤，表面灵光如火星般不断爆碎、湮灭。
五座辅助阵台上的修士们随之身躯剧震，鲜血仿佛不要钱般从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身前的阵纹，却无人松开按在阵盘上的手，依旧疯狂压榨着体内最后一丝灵力。
阵法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裂痕如同死亡的藤蔓般飞速蔓延、扩张，整个光罩已然到了彻底崩溃的边缘。
冯景翰站在主阵台中央，面容枯槁如鬼，皱纹深刻如刀刻，生命的气息在他身上飞速流逝。
七窍之中都已开始渗出细密的血珠，沿着脸颊滑落，显得格外凄厉。
他握着那杆主阵旗的手臂剧烈颤抖着，皮下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仿佛下一刻就会连同旗帜一起崩碎。
但他那双已然浑浊的眼中，燃烧着最后、也是最炽烈的火焰！
然而，他那双透过血雾望向上苍的眼睛里，那簇火焰却亮得骇人。
“来吧……”
他嘴唇微动，无声地吐出这两个字。
高空之上，三道毁灭性的攻击，已蓄势至顶峰。
林天翔手中的狂魔血殇刀爆发出滔天血芒，刀身震颤，发出亿万冤魂的哭嚎，一道横贯天地的血色刀罡正在成形，欲要将这大地连同护罩一并劈开！
连千珏轻摇泣血垂云扇，扇面上血云翻涌，粘稠的血色雷光在其中奔腾闪烁，仿佛随时会降下一场湮灭一切生机的垂天之雨，优雅中透着极致的恶毒。
而那邪破天，发出一声撕裂长空的狂笑，双臂肌肉虬结，魔能灌入，那破界混天斧的斧刃处，空间开始扭曲、塌陷，浮现出丝丝缕缕的混沌气息。
这一斧，尚未劈出，其威压已让下方本就脆弱的光罩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在同一时刻，三道毁灭天地的威能劈向下方那摇摇欲坠的微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冯景翰眼中燃烧的火焰骤然达到了最炽烈的顶点！
他不再试图维持那注定要破灭的全局，而是用尽最后一丝神念，引导着阵中所有修士压榨出的、以及他自己残存的所有力量，做出了一个无比决绝的选择……
“逆转化生，五行殉道！”
他发出一声泣血般的嘶吼，声音嘶哑却穿透了整个战场。
下一瞬，那原本笼罩全岛的、行将崩溃的微弱光罩，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内收缩！
所有的灵光，所有的阵纹，所有的力量，甚至包括那些破碎的裂痕本身，都疯狂地汇聚向一点——主阵台的正上方，冯景翰的头顶！
舍弃了所有防御，放弃了全部生路。
一个直径不过数丈的五色光轮瞬间形成，其光芒压缩到了极致，炽烈得让人无法直视，核心处是毁灭性的能量在疯狂激荡。
光轮缓缓旋转，散发出一种古老、苍凉、与敌皆亡的惨烈气息。
也就在这一刻，三人的攻击，轰然降临！
血色的刀罡撕裂长空，垂云的血雷倾泻而下，破碎空间的混沌之斧当头劈落！
它们没有落在预想中脆弱的光罩上，而是狠狠地撞在了那个刚刚成形的、浓缩了整座大阵最后精华的五色光轮之上！
“轰……”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响猛然爆发。
那一刻，天地失声，万物失色。
只有毁灭的能量在那里对冲、湮灭、爆发！
光芒吞噬了一切。
光芒的中心，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冯景翰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双臂在触及那毁灭洪流的瞬间，便如风化的沙雕般寸寸瓦解，不是碎裂，而是直接化为最细微的尘埃，湮灭于无形。
没有疼痛，只有一种彻底的“消融”之感。
他感到自己的双脚、躯干也在飞速消散，化作点点璀璨却短暂的光粒，汇入那狂暴的能量漩涡之中。
这不是死亡，而是一种更为彻底的——归还。
将这副血肉之躯，数百年来吸纳的天地灵气，以及毕生苦修的修为，尽数归还于这片他誓死守护的天地。
他的视野迅速模糊，耳边是法则崩断的轰鸣。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瞬，他燃烧着最后的神念，望向下方这片守护的土地。
也就在这一刻，他的头颅也开始化作流光。
最终，那承载了他毕生信念、智慧与决然意志的神魂，如同狂风中的最后一缕烛火，猛地爆发出一下耀眼到极致的光芒！
这光芒，穿透了肆虐的能量乱流。
随即，光芒无声内敛，如同星辰陨灭，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冯景翰，肉身尽化尘埃，神魂燃作星芒。
“冯道友……”
“阿弥陀佛……”
葛老与静和大师的身影几乎同时扑至阵台中央，迎上的，却只有一片尚带余温的空无。
指尖所触，空无一物。
那位片刻前仍以脊梁撑起天穹的老友，已然化道于天地，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唯有那杆他紧握至最后一刻、象征着阵法核心的主阵旗，发出一声轻微却刺入魂魄的“咔嚓”声，在他们眼前齐腰而断。
半截焦黑的旗杆坠下，尚未落地，便被翻涌的魔气与灵力乱流一卷，悄无声息地化为了漫天飞灰。
葛老眼角余光瞥见一点微光——却是那京东石，正随着阵法的彻底崩溃而无力坠向大地。
葛老枯瘦的手掌猛地探出，一把将京东石攫在手中！
京东石入手心，传来一丝微弱的、仿佛源自冯景翰最后神魂的温热。
“众位道友……”
葛老冲京东石发出了一声泣血般的嘶吼，“速退道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