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深沉。
甄楚生在宿舍的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是训练家学校1班一位排名靠后的学生,最近的玩具闹鬼事件,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得他坐立难安。
传闻中,那鬼物的目标,是那些曾怀着恶意抛弃玩具的人。据说,抛弃时的残忍程度越深,下场也就越惨。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盯上。
应该不会吧?他又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鬼找不到他的,也不该来找他,因为自己真的没做什么。
甄楚生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床铺——室友今晚不在,空荡荡的房间瞬间放大了他的恐惧。
独自一人,处境似乎更加不妙。
他深呼吸,努力想平复狂跳的心脏。
然而,这份努力并未持续多久。
“滋滋……”
一阵突兀的电流声钻进耳朵。
紧接着,“啪”的一声轻响——那盏一直亮着的灯,骤然熄灭了。
停……停电了?
宿舍断电的刹那,粘稠的黑暗如同浸透了墨汁的裹尸布,猛地捂住了整个空间。窗外是荒凉的野外,没有丝毫灯火,一点光亮也没有。
他想摸手机照明,却在慌乱中不知丢在了何处。
算了,只能继续尝试入睡。
可是,他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
空气骤然凝固,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冰冷的铁砂。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自己的心跳都成了擂鼓般的噪音,在耳膜上疯狂撞击。
然后,动静来了。
不是窸窣,不是呻吟。
是撕裂,不知从何而来。
“嘶啦……嘶啦……”
声音缓慢、粘滞,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韧性。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用腐朽的指甲,从内部一点一点地抠挖着布帛,执拗地要破茧而出。
甄楚生的血液瞬间凝固成冰。他徒劳地瞪大双眼,试图刺破浓稠的黑暗。
心脏在肋骨下疯狂冲撞,几乎要撕裂胸膛。那声音……精准地刺中了记忆深处最冰冷的恐惧。
“咔嚓!”
一声脆响!并非布料撕裂,更像是塑料关节被硬生生拗断!
紧接着,角落里的收纳箱盖子,被一股蛮横的力量从内部猛然顶开!放在上面的向尾喵玩偶被粗暴地掀翻在地,软绵绵的四肢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
一团东西,从箱子里爬了出来。
不,是挣扎了出来。动作僵硬、扭曲,带着令人作呕的滞涩感,仿佛每一寸移动都在对抗着自身早已崩坏的构造。
它爬上箱盖,轮廓在微弱的光线下狰狞毕露。
是那个娃娃,他自己的娃娃,但它现在已面目全非。
暗红的绒布身体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一道巨大的撕裂口斜贯胸腹,露出里面脏污发黑的棉絮;一条手臂仅靠几缕崩断的棉线勉强连接,无力地耷拉着;另一条手臂的末端,本该是手的地方,被粗暴地剪开,露出参差不齐的布茬和填充物。
最恐怖的是它的脸——半边脸颊被烧焦了,绒布碳化蜷缩,露出底下灰扑扑的填充棉,像一块丑陋的伤疤。
而那双纽扣眼睛……一颗是完好的、漆黑的;另一颗……本该是左眼的位置,被一根生锈的、粗大的缝衣针取代了!
针尖深深扎进绒布里,针尾在黑暗中反射着窗外渗入的、不祥的微光。此刻,那颗完好的黑色纽扣眼和那根冰冷的缝衣针尖,正幽幽地亮着两点猩红!
那红光不再是怨毒,是纯粹的、沸腾的杀意!
它坐在箱盖上,那颗被烧焦、被刺穿的脑袋,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缓慢,一格一格地转向甄楚生。
两点猩红——一颗纽扣,一根针尖——如同地狱的坐标,牢牢钉死了他的位置。
它动了。
没有滑行,而是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破烂木偶,以一种极其不协调、却又异常迅捷的姿态,“啪嗒”一声摔落在地板上。然后,它开始爬行。
用那条仅剩的完整手臂和那条半断的手臂拖拽着残破的身体,朝着他而来。
每一次拖拽,那贯穿胸腹的裂口都摩擦着地面,挤出更多污黑的棉絮,在地上留下一条散发着霉变和怨恨气息的粘稠轨迹。
那根取代左眼的缝衣针,随着爬行的颠簸,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的、致命的寒光。
“找……到……你……了……”声音是无数种声响的扭曲混合体——布帛撕裂的刺耳摩擦,棉絮被挤压的闷响,更有一种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充满铁锈味的低沉嘶吼。
甄楚生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他想掏出精灵球,想让自己的宝可梦出来解决这个怪物,手忙脚乱地摸索,却惊恐地发现——精灵球不知何时,竟已不翼而飞!
没有外援。
甄楚生的身体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扭曲的、散发着怨恨气息的东西,一点点逼近。
“为……什……么……”那缝合的、歪斜的棉线嘴巴剧烈蠕动着,混合着恐怖声响的质问如同冰锥刺入骨髓,“毁……掉……我?!!!”
最后一个音节带着撕裂般的尖啸炸开!
异变在瞬间达到顶点!
娃娃那条仅存的、还算完整的右臂,毫无征兆地爆开!构成手臂的绒布如同被无数双无形的手从内部撕扯,针脚像被点燃的引线般噼啪断裂。
但喷涌而出的,不再是棉絮!是尖锐的、闪着寒光的碎玻璃!是烧焦的塑料碎片!是扭曲变形的金属发条!——全是它身体里曾经被塞入的、代表“破坏”的残骸!
这条由怨念、残骸和疯狂构成的手臂,在空气中发出凄厉的尖啸,如同一条裹挟着刀片风暴的毒龙,瞬间贯穿了甄楚生和它之间最后的距离!
目标不再是脚踝!
是脖颈!
冰冷、粗糙、带着玻璃碎碴和金属毛刺的布条,如同绞刑架的绳索,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勒在了甄楚生的脖子上!力量大得超乎想象,瞬间剥夺了呼吸!
尖锐的碎片刺破皮肤,冰冷的痛感和窒息的绝望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
“呃——!”喉咙里只能挤出破碎的呜咽。身体被这股恐怖的力量猛地向后拽倒,后脑勺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眼前金星乱冒。
在意识被黑暗吞噬的边缘,在那条死死绞紧脖颈、散发着血腥与霉变气味的恐怖布条内侧,指尖传来的触感更加清晰——卡片上似乎沾满了粘稠、冰冷的液体,像……像凝固的血。
那两点猩红——纽扣眼与缝衣针尖——带着无尽的怨毒和终于得偿所愿的残忍快意,悬停在甄楚生因窒息而翻白的眼球上方。
它残破的躯体里,发出一种低沉、粘腻的,如同坏掉风箱般的笑声。
“一起……碎掉吧……”那混合着地狱声响的低语,是最终的判决。
或许是极致的危机触发了身体的潜能。
甄楚生感觉身体深处涌出了一丝力气。
他猛地发力,挣脱了那条缠在手臂上的布条——这力量之大,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没有半分犹豫,他瞬间撞开宿舍门,冲入走廊,扯开嗓子发出凄厉的呼救:“救命啊——!!!”
那残破的娃娃手臂,形态开始慢慢变化,显露出诅咒娃娃的特征,不过此刻,显然并非诅咒娃娃本尊在掌控。
“很好……倒也没那么无情,”一个冰冷、带着嘲弄意味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仿佛直接钻入甄楚生的脑海,“不过……周围都不会听到动静的。你……又能怎么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