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艺铭”脸色骤变。
“还以为是蛇呢,结果就是条鳝鱼,还是条带毒的。”
斯星燃啧一声:“可惜了。”
一群熬夜的网友也懵了。
【我靠!鳝鱼也能成精?癫了癫了,这个世界真的癫了】
【家人们谁懂啊,我晚饭吃的就是红烧鳝鱼啊!呕~】
【话说,我记得鳝鱼可在生长周期中转换两次性别,成精了的话,那这能力是不是得超级加倍啊?】
【那不爽死了?想当男就当男,想当女就当女!】
【我想我明白岁宝之前说的,这人是他,又不是他,是什么意思了】
在网友科普时,林岁也在科普。
“每逢十六月亮最圆之时,成了精的望月鳝都可随意转换一次身份与性别,这也算是望月鳝的本命妖术。”
说着,林岁又瞅了瞅“安艺铭”:“你的话,毕竟是半妖,虽然也能做到每月一变,但应该不会太稳定。”
“尤其你是从二十岁开始,才突然觉醒的这个本命妖术,时间太短,你运用的还不熟练。”
“所以你很容易因为外界刺激,变回最原本的样子。”
林岁顿了顿,又说:“当然,就算你能稳定变身,我也一样可以让你变回去。”
“安艺铭”的身体顿时更紧绷了,眼中满是防备与恼恨。
他参加节目前,不是没听过林岁的名字。
但他对自己的本命妖术十分自信。
连性别都能随意更改变换,他想着,面相自然也可以。
却万万没料到,林岁居然还是能轻易看穿他。
“妖、妖仙大人,我知道,我不该那样对我儿子,我错了,我回去就改,只要你放了我。”
谭慧珍颤巍巍开口:“我儿子还小,他才十四岁,饭不会做,衣服也不会洗,我死了,谁来照顾他呢?”
“你既然共情的是我儿子,应该也不忍心他小小年纪就失去母亲的,是不啦?”
“安艺铭”冷笑:“就你这种母亲,死了才好,不然你儿子要么是下一个我,要么是下一个邹一鸣。”
谭慧珍嗫喏着嘴唇。
她想反驳,又想到自己竟连儿子牛奶过敏都发现不了,便讲不出一个字了。
鹿湘忽然娇俏地笑了一声。
她看着“安艺铭”,一手抱胸,一手透着粉的指尖轻点着红唇:“你知道吗,我真的觉得你好酷哦,连环杀人犯诶,听起来就很让人兴奋啊。”
她猫儿眼眨了眨:“所以你是在为那些小孩鸣不平吗?”
“安艺铭”原本还想再垂死挣扎一下,不想这么快承认他就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可难得有个人认同他,这让他表情都缓和不少,不由点头:“是,我是在救他们。”
“哦……”鹿湘拉长了语调,好似苦恼地蹙了蹙眉,“可是好奇怪哦,为什么你杀的都是女人呢?”
这起连环凶杀案,受害者无一例外,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
母亲。
“一个九岁的天才围棋少年,只因为输了一局棋就被父亲当场暴打,一脚踹飞的时候你在哪儿?”
“就在前不久,他因为承受不住父亲无休止的家暴殴打,跳楼自杀了,那个时候,你又在哪儿?”
鹿湘说着说着,脸上已没了笑容。
她冷冷问:“还是说,你的屠刀就只会挥向女性?”
“安艺铭”一怔,脸色再次变得难看。
鹿湘歪了歪头,又笑了:“我真的很崇拜杀人犯,如果你能一视同仁的话。”
林岁想了想,也说了一件事。
“你三个月前杀的那位妈妈,她丈夫再婚了,因为新妻子不喜欢他们的女儿,她被送到了乡下外婆家,成了没人要的‘孤儿’。”
“而她在学校向你倾诉心事的时候,最埋怨的是她父亲,为什么你会觉得,她最恨的是母亲?”
“安艺铭”张了张嘴,最终又闭上,选择沉默以对。
林岁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因为你是被你母亲控制着长大,所以你理所当然地认为,全天下小孩的不幸,都是母亲带来的,对吗?”
“安艺铭”面色顷刻变得铁青。
是,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最该死。
从小到大,他吃什么、穿什么、做什么,每一样,每一件小事,她都要过问,也都必须按照她的要求来。
就连他交的朋友,母亲也要再三挑剔。
哪怕是品学兼优的年级前十,她也能当着对方的面挑出一堆毛病,害得他不仅和对方不欢而散,也再交不到一个知心朋友。
他只能像个提线木偶,母亲说什么他就要乖乖做什么。
他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不能有自己的喜好。
他甚至没有一点自己的私人空间。
但凡在房间里待的久一点,母亲就要进来查岗,看他是不是在和无关紧要的人聊天。
对母亲来说,除了她,其他人都是无关紧要,意图勾引他学坏的。
他还不能锁门,一旦锁上,母亲就会发了疯似的拿菜刀砍。
他已经数不清自己的房门换了多少次,又换了多少次的锁。
就在这日复一日的控制之中,他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
或许在母亲眼里,他不是他,他只是属于母亲的,一个会说会笑的物件罢了。
讽刺的是,在高考完填志愿时,母亲给他填的竟然是心理医生专业。
因为她说她有预感,现在的小孩动不动就抑郁,未来心理医生会很赚钱。
可她知道吗,站在她面前的儿子,她自以为最乖巧听话的儿子,就有着最严重的心理疾病!
“我是想过要自救的。”
“安艺铭”眼睛红了:“我拼了命地学习各种心理知识,就是想要自救。”
然而医者不自医。
他越是执着地陷进心理学中,他的心理状况,反而愈发严重。
他不知该怎么发泄,一度想要自杀。
直到某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竟能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样子。
他不感到害怕,只觉得惊喜。
他以为这是老天都看不下去,才给他送来一个金手指。
他可以以一个全新的身份,摆脱掉他的母亲。
可是不行啊。
他只不过“失踪”了一天,母亲就叫来警察把整个学校闹了个天翻地覆。
他吓坏了。
在惊吓之中,他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他还是无法摆脱他的母亲。
那一刻,他彻底崩溃了。
于是在被母亲当众揪着耳朵回家的那天晚上,他动手杀了她。
他和邹一鸣一样,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也亲手摧毁了囚禁他小半生的监狱、牢笼。
【对不起,我有点同情他了,因为我妈妈也是这样,不许我锁门】
【有一个女孩儿,在她十一岁那年,只因为没在规定的时间把午饭烧好,就被她亲生的妈妈扒光了全部衣服,包括内衣内裤,然后拖着她下楼,把她放到垃圾桶旁边,特别大声地说,来看看,这个小孩子跟垃圾差不多……】
【如今那个女孩儿三十岁了,还是很怕露肤和紧身的衣服,即使夏天也只穿长袖长裤。】
【唉,有些妈妈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孩子跟你的处境是一样的,你欺负他并不会让你好过多少,只会让你未来的某一天腹背受敌?】
【别什么都怪妈妈好吧?我对我儿子够掏心掏肺了,结果他共情他那个死老爸,说他不该娶我这个黄脸婆,就该娶个漂亮的给他当妈,呵呵,那就让他们找个漂亮的吧,老娘不伺候了!】
【我爸爸除了工作,在家什么都不干什么也不管,什么都是我妈妈一个人,妈妈只能把所有心思放在我身上,对我有很强的占有欲,导致我现在真的是,既可怜她又恨她又爱她】
“啊……”郁辞年恍然大悟似的弯眼一笑,“难怪在毛阳道长说杀了父母的人不能再投胎的时候,他的眼神不对劲。”
黎野:“嗯。”
“你们不会现在才知道吧?”斯星燃昂了昂下巴,翘起的白金呆毛都透着一股嘚瑟,“我可是早就猜到了。”
郁辞年和黎野对视一眼,一致决定不和傻猴子较长短。
“那……为、杀?”棠溪勾着林岁衣摆,圆圆的杏眼里有大大的疑惑。
那为什么还要杀其他人?
林岁:“他毕业后去了一所中学实习,负责为学生做心理疏导,在那里,他听了太多孩子因为父母过得不快乐。”
“安艺铭”闭了闭眼。
他以为杀了母亲,他就能解脱了。
却发现母亲带来的阴影,恨不得一辈子如影随形。
每每听到那些孩子向他抱怨父母,他便会自动归结为全是他们妈妈的过错,然后克制不住地涌现出强烈的杀意。
而每逢十六可变换一次身份的技能,以及自带的毒液,就成了他杀人的最强利器。
“这技能可比老巫婆的易容术强悍多了,要不是自投罗网,滑不溜手的还真不好抓。”
斯星燃嘟囔着,又挑挑眉:“都这样了还参加节目干什么,难不成是为了奖金?那直接杀死一个富豪,再变成他的样子,不是一劳永逸?”
“安艺铭”呆住了。
大概完全没想过还能这样干。
林岁表示理解。
毕竟农民也只会幻想皇帝肯定是用金锄头锄地。
不过他那个妖怪爹就不一定了。
林岁又扫了眼“安艺铭”,道:“他在用这张脸杀完一个,准备杀下一个时,碰到了一个女孩子,他对对方一见钟情。”
“他觉得那个女孩对他这张脸也很有好感,所以打算暂时收手,就用这张脸和女孩交往。”
“结果他无意发现,他这张脸被监控拍到了,要想不被抓到,他只能放弃这张脸,可他又舍不得放下那个女孩。”
“于是他想到一个主意,那就是,让另一个人也用上这张脸,然后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要么被鬼杀死,要么被警方击毙。”
“这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死了,他就能以双胞胎弟弟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和女孩在一起。”
林岁话音一落,所有人齐刷刷扭头,看向了紧贴着墙壁的安艺铭。
只见他整个人都恍惚了:“所,所以,我是……他专门找来的替死鬼?”
“哟,这人也不算太笨嘛。”鹿湘嗤笑着道。
林岁也老怀安慰:“恭喜你,中了头等奖,高兴吗?”
安艺铭:“……”
棠溪绷着小脸,海豹鼓掌。
针不戳。
可惜没死成。
“可是他没易容。”黎野冷硬的脸显出一丝不解。
否则鹿湘是可以一眼看出来的。
难道望月鳝还能帮别人变换身份?
林岁摇头:“自然不能,他用的是蛇蜕。”
“披上蛇蜕的人,再施加一点妖术,也可以变换样貌和身形。”郁辞年笑吟吟问着林岁,“对吧小队长?”
林岁意外地看他一眼。
上次让他继续努力,没想到他还真努力了,不单是怨灵,妖物相关知识竟也有所涉猎。
看来这厮疯是疯了点,还是很听话的。
林岁十分欣慰:“不错。”
一语双关,既是夸郁辞年不错,也是说这个回答没错。
郁辞年眼睛顿时笑得更弯了,月牙一般闪着光。
也闪瞎了其他人的眼。
斯星燃用胳膊肘撞撞黎野:“咱俩好像得加把劲做点什么了,不然别说老巫婆和小土豆,连这疯子都比不上了。”
黎野表情冷漠,看都没看他一眼:“我会做饭。”
斯星燃:“……”
林岁继续说:“当然,也不是随便一个蛇蜕就行,必须得是修炼成妖的蛇蜕。”
说着,林岁目光转向“安艺铭”:“显然,你也有对自身变化做过了解,还因此结识了一个蛇妖。”
“怎么会,怎么会呢?”
安艺铭还是不敢相信,连连摇头:“她明明说,说这是她从茅山求来的一样宝物,说是茅山的道长看她思念前男友心切,才破例赠与她的。”
林岁眼神微妙:“他说他太想念他死去的前男友,求你假扮一下,你就信了?”
“对对,就是这样!”安艺铭疯狂点头。
林岁:“那你知道吗,他的初始身份,也是一个男人。”
安艺铭一怔。
霎时间,像打翻了调色盘,他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五颜六色的好不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