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船的事叶耀东以为只有熟悉的几个熟人知道,他没有到处嚷嚷,但是他不说不代表其他人没说,他娘当天下午就欢喜的在村子里转悠了一圈,告诉了亲朋好友。
等他从老宅回到新家时,他家里角落已经堆满了好几卷的鞭炮。
那鲜艳的红色,他一回来就看到了。
“传的这么快?”
“一下午村里就已经传遍了,我在想着明天去订一板糖糕,分亲朋好友,毕竟他们都送鞭炮过来了。”林秀清见他回来就去把锅里的饭菜端出来,笑着说。
家有喜事,发糖糕是他们这里的习俗,搬家当天,他们也蒸了两板的糖糕分亲朋好友。
买了新船也一样,也有发糖糕分习俗,意味着节节高。
叶耀东原本还想着只是二手的铁皮船,低调一点,不用到处说,没想到传的这么广。
“肯定是娘说的,所以才传的这么快,明天去订吧,订一板糖糕切了分亲朋好友吧!”
“嗯,你几个朋友也送了几挂鞭炮,看你不在家,就说晚饭后再过来。”
“哦。”
“我想着毕竟是咱们刚买的船,第一天开出去肯定要看个日子,刚刚特意去看了下,明天不适合,后天才有日子,后天上午九点是个好时辰,到时候放完鞭炮再出去。”
叶耀东皱了一下眉头,“二手船不用这么讲究吧?”
他还想着夜里先开出去试试放一天网,明天回来了再刷个漆,晾两天。
“虽然是二手的,但是也是咱们家的新船,换了主人了,该有的也得有。”
“好吧,那明天就先刷漆吧,我等会儿吃完饭过去跟爹说一声。”
这就是所谓的仪式感吧?
他们乡下地方遇到啥事都喜欢看个好日子再办事,讨个好兆头,而且如果没有必要,他们初一十五都不出远门。
饭才刚吃一半,他的朋友们都陆陆续续上门来。
“好家伙,你竟然不声不响的换新船了,牛逼!”
“这么不仗义,竟然也没有提前说一声,我们还是从村里人口里知道的。”
叶耀东赶紧将剩下的饭都扒拉进去,“我也不知道船这么快就能买下来啊,就是看到有合适的就直接出手了,早上刚买的,你们下午就知道了,也不晚啊。”
“那不一样,前两天在海上的时候也没听你说起。玛德,拍马都要赶不上,这么快就换船了,我跟阿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换上大船。”
“会的,肯定有机会的。”
阿光今天也没出海,在一旁问道:“日子看了没有,什么时候放鞭炮?”
“我本来想着二手船也无所谓,晚上就出去,我老婆非说已经看了日子,说后天早上9点放完鞭炮再开出海。”
“那要的,二手船也有十几米啊,当然要放个鞭炮庆祝一下了,我们那小木船都还放鞭炮意思一下呢。”
叶耀东嗯嗯啊啊的应了,又聊了几句,说好后天早上九点过来帮忙放鞭炮就回去了。
他又重新跑了一趟老宅,回来又顺便买了桶深蓝色的油漆,第二天他就早早起来,请人帮忙把船抬上岸,然后开始干活刷漆。
心中想了想,刷完漆,放完鞭炮,焕然一新的再下水,有了仪式感,在心理上确实会比直接开出去来的让人高兴,毕竟是自己期待已久的船。
而且今天也开始出太阳,放晴了,阴霾了好几天,还是晴天看着让人心里舒坦。
叶耀东早上上了一道漆,中午吃完饭又出来上了一道,这才满意的收工回去,然后紧接着,他又开着小木船出去收地笼网。
地笼在海里放了两天都没空去收,昨天因为起风了没去收,不然昨天就该去收回来的,今天又忙活到了下午。
小木船他爹今早就已经手脚快速的卖给他二伯家的堂哥了,自家人,他提前打过招呼先借用一下,开出海收个地笼问题不大。
只是没想到他刚走到码头,就听到了一则重大的新闻,他们当地的一条远洋渔船在海上遭遇了血腥杀戮。
叶耀东心里一紧,连忙凑近人堆里,“咋说的,咋说的?啥时候发生的事?”
“听说那条渔船在公海海域,船上的一个船员跟大副二副还频繁吵架闹矛盾,然后那个船员趁夜里把大副二副毒死了,听说那个船员还是逃犯,是被老轨带上船的……”
旁边刚过来听说的人也头皮发麻的赶紧问:“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听说后面船上矛盾激发的更大了,逃犯又将闹矛盾的几个船工趁熟睡杀了扔到海里,事情彻底爆发,最后28个人只活了5个,船长跟大副二副都死了……”
“听说后面还扯来一段高压电线,照着幸存几人的头就是一顿电力输出,还电死了两个人……”
“太惨了……后面听说还有拿着刀砍的,到处都是血迹、刀砍痕迹、断肢、还有一名船员被绑在桅杆上……”
“真的假的啊,太吓人……”
“我今早去镇上也听说了,太惨了,船上竟然还有逃犯,也不知道哪里请的船工,太可怕了……”
“真的啊?那…那家里人不得哭死啊,好好的去船上挣钱,结果把命搭上了……”
一旁看热闹的一个人皱着眉头肯定的对大伙说道:“我亲戚是海事局的,这事是真的,听说逃犯是老轨带上船的,两人合谋将船舱封锁密闭,故意破坏冷却系统,将有毒气体放进了船舱,然后骗大副二副进去,从外面反锁,毒死了两人,后面矛盾才更剧烈。”
“最后,4名幸存者合力将那个逃犯杀了扔海里,然后又把老轨绑到桅杆上,才结束了这起流血事件。”
轮机长当地人都称呼为老轨。
叶耀东听着不战而寒,上辈子偶尔也有新闻爆出,某某远洋船在海上发生流血事故,往往不是遇到海盗,而是因为船上内讧。
要知道远洋渔船按作业方式出海短则半年,长的两三年都有,长时间在海上,枯燥的生活容易影响一个人的情绪,有矛盾都是正常的,遇到心性不好的,一件小事都能引发流血冲突。
海上把人弄死,丢进海里,只需说成不慎落海就什么事儿也没有,这种事太常见了。
所以说出海的风险极大,人祸占很大一部分。
他上辈子都不敢跑远洋,没有证这个问题不大,主要是害怕时间长了容易出事,所以他只给人请去在国内海域捕捞,最多几个月就能回程,比跑远洋好多了。
他竖起耳朵继续听……
“听说剩余的船工都不会开船,只能任船在海上漂泊,昨天触礁了才被灯塔工作人员发现,上报了海洋巡逻队,然后联系了我们警方,凌晨被带回来审讯了,今早镇上都传遍了,太吓人了,真是造孽啊……”
“在选船工怎么没有筛选一下,也没找几个靠谱熟悉的……”
“你说的倒简单,船工哪里那么好找?远洋的更不好找,有几个人愿意跑远洋?在家弄条小船,随便作业都比跑远洋强。”
远洋捕捞经常遇到台风、机器故障、海盗、内斗,尽管收入可观,但是很多传统渔民并不愿意参加。
“听说那些船工都是中介介绍的内陆人,除了船长跟大副,二副等管理层,其他都没受过海员训练,很多都没有远洋出海经历,都是一个介绍一个,相互之间都还不熟,闹矛盾了,谁跟你客气?”
码头围拢的人越来越多,事情传的也越来越广,很多人也不出海了,就在那里听新闻,也就是因为是他们镇上的渔船,才能传播的这么快。
“太惨了,这远洋太危险了……”
“可不是吗,咱们就一普普通通的渔民,打打鱼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好了,远洋船去不得……”
“也没有那么绝对,主要是那条船上鱼龙混杂,找船工还是得找相熟靠谱的。”
这话叶耀东赞同,在海上死几个人太正常了,所以他找船工才问他爹意见,不然找不好,可是会死人的。
“估计明天报纸上就该登报这事了……”
叶耀东站在那里听了好一会儿,大家重复的讲了又讲,他等听得差不多了才离开去开船。
远洋对他来说可望不可及。
但是也警醒着他,找人要慎重,还是他爹最让人放心。
地笼网间隔了两天没收,里头的货很可观,青蟹,梭子蟹,石头蟹,皮皮虾剑虾,白虾,红章,白章,小黄鱼,黄姑鱼,水谷鱼等等,种类特别多,大的小的都有。
他特意将白虾挑了一碗出来,最近白虾很肥,虾头上个个都带着红膏,肚子上也带着红色或澹紫色的虾籽。鲈鱼也留了一条2斤,晚上可以炖清汤,海鱼营养丰富,吃了会聪明,给他老婆吃正合适。
家里两个小子就不是会读书的料,希望他老婆肚子里那一个能出息一点,多吃点鱼。
等他从海上收完货回来,岸上都还在讨论远洋船杀戮事件,估计好几天都没办法平息。
回到家中时,林秀清也在那里说:“还好咱们找的爹,不然我都要不放心了。”
“咱们只是在近海作业的小船,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