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乐亭营举办开学典礼之际,皮岛上的刘兴祚守备府内管家奴仆正在清理化掉的雪水,皮岛这边更冷一些,乐亭营已经开花,而这里的雪才刚刚开化。
刘兴祚正坐在一张书桌后提笔而写:“大汗几次三番遣人来信,每有归顺之语,然此时人人视我为奸佞背恩之徒,未有寸功不敢回也。先前去信说,大汗与诸贝勒若率兵前来,我愿做内应,如此则攻取皮岛易如反掌,何不来耶?至于归还诸申上岸之事……”
刘兴祚将书信写完,轻轻吹了吹等墨迹完全干了才将信件折好入封,又点了火漆。
看着桌子上的信件,刘兴祚反而一时间沉思了起来。
他诈死归明,这件事并没有隐藏多久,皇太极在征讨察哈尔回来以后就立马下令调查,李永芳轻而易举地就通过皮岛上隐藏的细作,将他们兄弟到已经到了东江镇的事给抖落了出来。
皇太极知道具体情况以后大怒,对库尔缠和达海进行了一番痛斥,与此同时还将他在奴地的家人也统统抓了起来,不过皇太极暂时并没有处置他们。
反而以此为要挟,多次来信让他再次归顺,双方就这么通过信件,你来我往暗中联络,也暗中交锋。
来到皮岛以后,刘兴祚兄弟的日期其实过的并不那么好,刚开始时毛文龙还对其以礼相待,坐堂之时,巾服都和毛文龙的子侄一样,更送他女子和房子,只可惜刘兴祚兄弟发现他们好像根本进入不了毛文龙的圈子当中去。
而且时间愈久,毛文龙对待他的态度也急转直下。
刘兴祚此时才明白了过来,原来自己已经失去了作用。
在奴地时他作为副将,与毛文龙常有联络,一来可以输送情报;二来若是归顺就是毛文龙的大功一件。
更让人愤恨的是,刘兴祚是自己奔赴,但毛文龙在呈递的塘报当中将其和弟弟刘兴治一样写作了阵前归顺。
种种迹象都表明,毛文龙这是在行卸磨杀驴之举。
此外,毛文龙不重用他也就算了,袁崇焕几次三番向他索要自己,但毛文龙始终不放人,不然凭借着自己归顺的功劳,何止区区一个守备之职?
与奴汗通信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袁崇焕有之,毛文龙有之。
他刘兴祚今日亦有之,只不过这件事需要做的隐秘。
思来想去,刘兴祚再次提笔。
“至于都督所问,兴祚不敢隐瞒,今冒险具禀诸不公不法,由此备陈:文龙骚扰属国,瞒昧忠心,所行跋扈,不听劝议申说……”
……
皮岛云从滩码头,码头上人声鼎沸,夹杂着各地的口音,沿海的雪已化,不少商船民船开始从码头上进出。
潘野负手脸色平静地看着一个披蓑戴笠的背影,匆匆消失在了远处,就在方才,两个人匆匆擦肩,手中的信件便由此传递。
潘野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这情报传递之事,竟然又扩展到了刘兴祚身上,成为了刘兴祚和袁崇焕之间的情报枢纽。
信件已经送达,看了一阵并没有发现异样,他转过身准备回去。
可刚转过身就看见一个人正站在背后笑嘻嘻地看着他。
看到来人,潘野的脸上一凝,随后十分平静地道:“你怎地来了?”
葛六身穿着一身船把式的衣服,笑嘻嘻地对着潘野道:“看来潘把总是不想看到我啊……不知是不想看到我……”
“还是……不想看到乐亭的人?”
潘野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葛老六,你要是再胡说,我就写信给韩大人和郭司长,在他们面前告你一状!”
“说个笑而已嘛,何必这么认真。”
葛六仍然是一脸玩世不恭的样子:“方才那是谁?从你手中拿走了什么?”
“你是在盘问我?”潘野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道。
“瞧潘副司这话说的,俺只是好意提醒潘副司,你这身上的本事降了不少,俺在你后面跟了这么久,都没发现。”
潘野不想与他纠缠,开口低声道:“信,刘兴祚给袁崇焕的信。”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见对面的葛六将那副油滑的嘴脸收了起来。
“有大人的密令。”
“这边来。”
七扭八拗潘野先进了一个无人的巷子,等了大约半刻钟的时间,葛六也走了进来。
“拿来吧。”
“什么?”
葛六有些疑惑。
“不是说有大人的密令?”
葛六摇了摇头:“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付诸于纸上,也正是如此,才由我过来通传。”
潘野一愣,点了点头道:“看来确实不小。”
“大人有令,如若袁崇焕有相邀毛文龙出岛共议,一定要通过刘兴祚劝阻不可使之往。”
见潘野还在等待,葛六摊了摊手:“没了。”
“这就没了?”
潘野错愕地道:“这是个啥命令,俺咋没听明白,你还有啥其他知道的没有?”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这么个命令,咱们情报司既有令下,绝不多问,这点潘副司是知道的,因此传过来的令也就这么一句。”
正在潘野低头沉思之际,又听见葛六在旁边问。
“方才你说是刘守备与袁督师的信,可知信里面写什么?”
潘野此时也严肃了起来:“不知,刘兴祚只令我将信件传给袁都市在东江镇安插的人手里,上面封着火漆,我怎么敢拆开来看?”
葛六叹了口气:“可千万别坏了大人的事就好,这样,为了以防万一,还请潘副司再暗中打探打探,要是有消息,尽早传回乐亭去。”
潘野皱了皱眉:“这还用的着你吩咐?”
接着他又补了一句:“什么时候我传回去的消息晚了?”
“我这只是提醒而已,潘副司你多心了。”
“东江镇上人多眼杂,要是没事,就快走罢,莫叫人识破了去。”
“莫急,潘副司,我还有个事得问你。”
潘野刚要往巷子口走,就听见葛六又向他问道:“麻三虎究竟是怎么死的?”
潘野回过头来,脸上毫无波澜:“我之前已经和韩大人及郭司长禀告过来,在回来的路上,被鞑子给射死了,当时救援不及,而且正在逃命,根本没时间去抢尸身。”
葛六站在巷子里,盯着潘野消失的方向良久。
压了压身上的斗笠,转身向另一个出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