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英雷的判断不说完全正确，终究还是摸清楚了他这位领导的心思。
不错。
周扬心里确实对牛常瑞有着比较明显的不满。
无非就是这种不满并不是就事论事产生的态度。
而是这位牛书记一贯采取的做法，让他很难相信牛常瑞真的把自己当年的那些话听进了耳朵里。
早在牛常瑞去苏东之前。
他就告诫过牛常瑞。
甘南地处西北腹地，经济发展的模式和发展的经验都比较滞后。
搞经济工作方面的人才更是匮乏。
此去苏东。
他做的不仅仅是要沉入心思去摸头吃透这些东西，而且还要把这种思想贯彻到各项工作之中。
可结果呢？
苏东的经济失衡问题不仅仅没有解决。
在人事工作上面，牛常瑞也距离达到自己定下来的目标有着较长的一段距离。
当年牛常瑞调任苏东。
担任的是副书记，兼任金陵书记的职务。
后来更是一路向上。
到省长，再到书记。
偏偏张蕾的发展甚至比他毫不逊色。
如今苏东那边，居然连吴宗明都压不住张蕾。
周扬不说大失所望，但是绝对不是那么高兴的。
“领导，苏东那边的情况确实是如此。”
闻言周扬眸子里的视线从王英雷脸上一扫而过。
他哪里不知道王英雷的心思。
见周扬不说话。
王英雷也是壮大了胆子继续说道：
“苏东的南北差异由来已久，想解决其实也不是一时半会的问题。”
“这些年苏东总体上还是稳住经济发展的局面。”
“至于牛书记……”
说到这里的时候。
王英雷的话突然戛然而止。
因为他突然瞥见面前的老领导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得很有些不好看。
“你的意思是他牛常瑞没有错？”
“苏东现在是形势一片大好？”
“还是说他牛常瑞不仅仅无错，甚至还有功劳？”
屋子里变得极为安静。
点了根烟。
周扬狠狠地吸了口烟。
随即也没有继续逼问王英雷，而是陷入了一种沉思的状态之中。
他当然清楚王英雷的意思。
实际上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牛常瑞有错吗？
当然有。
但是此一时非彼一时。
牛常瑞在苏东也算是劳苦功高。
至少这么多年。
苏东没有出现过任何意外的情况，这一点是值得认可的。
只是可惜，牛常瑞这种稳妥的性子，也决定了他不可能走到更高的位置。
否则在苏东书记这个位置上。
他晋升的机会远比顾南北要大。
偏偏牛常瑞自毁长城，沉溺于平和的状态之中而不自知。
其实顾南北这个人的能力属于中等偏上。
但是眼光很好。
做事情也果断。
一句话就是豁得出去。
这一点，从当年他在鹭州大学校党委书记任上就可以管中窥豹。
当年自己初临天东。
在瓦解天东顽固力量的特殊时期。
顾南北一眼就看清楚了形势。
果断利用校党委书记李桓鸣解决宋常青的儿子滥用职权一事。
并利用此事试探自己的态度。
这既是顾南北给自己递交的投名状。
也是他顾南北为自己的发展谋求了一个进阶之梯。
“你不用替他牛常瑞说好话。”
“苏东的情况我比你了解。”
“南北差异固然存在，但是存在就是合理的吗？”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还搞什么区域崛起，搞什么区域开发？”
“我们大可以让富裕的地方更加富裕，让贫富差距持续存在，只要总量上有所提升就够了。”
“这是谬论。”
办公室里。
王英雷嘴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扬直接给打断。
一时间他也只好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品着茶。
领导的火气不小。
不过好在片刻过后。
周扬并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
而是冷不丁地问了他一个大出意料之外的问题。
“如果让你去苏东呢？”
突然听到这么一个问题。
王英雷不说是如芒在背，但是心里的震惊也是极大的。
但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不管自己会不会去苏东。
也不管领导这句话是玩笑还是其他的什么意图。
但是无疑这是一个很考验人的问题。
脑海中。
王英雷也是思绪电转，极快地在心里组织着逻辑和语言。
“书记，苏东自身是较早进行改革的地区，发展的理念、思路和产业布局都相对成熟很多，总的来说就是底子很扎实，这是优势。”
“南北差异存在是客观存在的实际情况，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我认为应该从三方面去着手。”
“一方面，从内部发力，在干部人事方面加大对北部地区的重视，先从思想认识上来重塑北部地区的发展理念。”
“另一方面，明确南北地区发展的定位。”
“现在苏东一盘棋，但是南部地区的发展堆积了过多的资源，北部地区同样是一盘棋，胡子眉毛一把抓，这就容易导致资源分配不均衡，也增加了资源重复利用的可能。”
“北方地区应该利用区位优势，明确配套产业和附属产业的发展定位。”
“至于第三个方面的话就纯属于我个人的考虑了，苏东北部地区的经济要发展，还是要从外部给予一定扶持的，这种扶持从政策层面上下来的可能性不大，更多的要看领导个人。”
办公室里。
王英雷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提出了自己关于苏东经济发展和解决南北发展差异过大问题的思路。
然而周扬却并没有给予什么回答，而是抿了口水陷入了沉思当中。
实际上。
问王英雷这个问题，他当然不是心血来潮。
但是要说真的把王英雷放到苏东去那也是扯犊子。
组织上培养干部。
要么就是稳扎稳打，类似于当年的萧林升。
要么就是兵行险招，譬如当年的自己。
这两种都是已经在序列里面有了明确培养目标的储备干部。
王英雷目前在省部级的梯队里面已经属于核心的培养目标。
更进一步就是省正职层次的干部。
对于自己目前的处境而言。
并不需要王英雷去走兵行险招这条路。
但是其实这一次他同样陷入了两难的抉择之中。
这一次将郑涛调任南江出任书记，更多的考虑是因为谢凯文资历太浅了。
但是同样。
王英雷出任东海市市长的职务也会面临这个问题。
而且不仅仅是资历太浅，还存在着任职的回避原则。
王英雷历任东海市委秘书长、组织部长，再到市委副书记。
现在几乎不可能出任东海市长的职务。
怎么安排自己的这个心腹爱将。
对周扬来说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满打满算，留给自己的也只有一年多的时间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干部大面积调整是必然的事情。
见周扬不说话。
王英雷心里其实也有些打鼓。
甚至冒出了一种想法，假如自己真的要去苏东任职的话，他要做的恐怕不只是说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