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秉义的结论,让在场人吃惊非小。刘杰紧皱眉头思索一会,不置可否道:
“肖秉义同志刚才所言,仅是他的推理。虽然有些道理,但不能确认。李桂琴是不是敌特司令,抓捕后自然明了。目前的工作,还是按原计划进行……”
他正为龙科长监狱审讯不顺利深感焦虑。在肖秉义到来之前,他跟朱大明透露了审讯陷入僵局。
朱大明想起肖秉义在抓捕陈明高二人后,偷着跟到市监狱想参加审讯。喊他回镇,很不情愿之事。
主张让肖秉义试试,他对审讯这二人有兴趣。脑子灵活,点子又多。他早就怀疑陈明高是卧底了。
他又简单将肖秉义所掌握李桂琴见家人的情况做了介绍。
同时建议,他很少冲在第一线。抓捕李桂琴的行动,最好不让他参加。怕他有闪失。
刘杰赞成朱大明意见,又担心,李桂琴之案,系他侦破。不让他参加,会不会闹情绪,消极怠工?
朱大明表态,他对肖秉义多少有些了解,如果这头牛犟了,他有办法对付,散会后,他出面安抚。
刘杰这才故意淡化他对案情的分析,想让他接手审讯工作。尽管知道临阵换将是大忌,但他也无奈。
肖秉义听了刘杰的表态,心里不是滋味。这不等于否决了斯人的判断吗?心里的气囊,渐渐鼓起来了。
他非常想参加自己一手策划的抓捕行动,享受经过艰难,摸索出来的成果。
人最快乐的境界是什么?无非是经过无数次磨难,最后获得成功。
好比小船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颠簸,九死一生后,最终到达彼岸的那种兴奋和快意。
他想争取参加擒获李桂琴的行动,很想补充自己一直盘亘在脑中,对李桂琴不是司令的一个直感和一个推理。
其一,她若是司令,又花费了那么多的精力,藏身横南镇,建立大本营。
怎么会在军管会并没证据的情况下,丢下经营多年的摊子,拍拍屁股走人?
作为司令,不应该如此草率。也凭这一点,她不像老奸巨猾的司令。
可是,他感觉这一点仍为直感,当场说了,等于没说。
其二,他记得,大约是6月28日,他跟柳蕙参加周小雨录用请客的晚宴。
当晚,被宋中坚骗去东街茶馆的那一次,通过宋中坚露骨的暗示。
他敏感“幽灵”就在身边,这让他很疑惑。之后,一直留意自己所接触过的人。
这也是他之后,一再提醒自己行事小心翼翼之原因。
默认了柳蕙关于李桂琴,是“幽灵”之结论,他以为已经解惑了。
但他几次跟李桂琴接触,从她眼神中,感觉她并未察觉,自己是她的同伙。
她好像并不明了自己的双重身份,不然,为何之后再也没有给他找麻烦?
她几次处境尴尬,都未曾暗示过自己,放她一马。
尤其是她身处险境,不得不逃走。都没有暗示自己,为她保驾护航。
人在危及生命时,稻草也是救命符。她为何漠视“麻雀”的存在呢?不符合常情。
随之,他便在潜意识里,不自觉的盘旋着一个问号:她是不是敌特司令?
她逃走,这个问号又冒头。他思前想后,推理过多次,最后认为:
她并不知道自己代号“麻雀”。刺杀朱大明,不是她的命令。
他也想过,刺杀朱局长,也许是宋中坚以“幽灵”为借口,想考验自己。
但是,他又感觉“幽灵”,对他的情况很清楚。这让他匪夷所思。
将所有疑惑排列组合,大前题小前提,逐条列出来。最终得出结论:
“幽灵”确实清楚自己的情况,就在横南镇,而她不清楚。只能解释为,她不是“幽灵”。
考虑还是推理,尤其是邓中放和龙科长在场,他不敢说。说了刘局也不会信。
他弄不懂,无论是陈明高二人的案件,亦或李桂琴案件,都非常重要,为何将他排除在外?
难道加入了组织,他们还不信任斯人吗?他心里憋着一股气,气的灵魂开窍的结果,便是逆反心理。
他一反常态,击掌道:
“赞成领导的英明决策!”
他这个态度,大大出乎刘杰和朱大明的预料。
刘杰已看出他心里憋着气,正话反说,干脆定调。赶紧进入正题,岔题的问:
“对了,大明,你不是说汇报抓捕方案吗?”
肖秉义接过话头,气哼哼的说:
“领导,没必要了。方案的前提,是基于上述的直感和推理。没了大前提,推理不成立,方案自然不存在了。”
朱大明明白了,他是想一推六二五,闹情绪了。恼道:
“肖秉义,不要将方案跟你所谓的直感混为一谈。方案必须汇报,刘局批了,俺们才能行动。”
肖秉义看这场面,非常为难。领导否决了他的直感,等于否定了他的判断。
再说,还有意思吗?他此刻还不想放弃机会,准备单干。很希望领导不当一回事。
这样,他就能忽悠朱大明下令,让他放手干。他自度,成功的把握有六成哦。
但是,朱大明已经把话说死,刘局不点头,他就不会派人协助他。
让他带一班小兄弟,去对付李桂琴,他把握又减了几成。
小兄弟只能搞情报,不能参与抓捕。稍有不慎,会害了小兄弟。他无奈的看看眼前的几位,提示道:
“根据我的直感,估计李桂琴会跟家里偷偷联系。这是抓捕她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她给家里寄了一盒糖果,并留言,约定了见面地点。”
“留言意思是不是:秋分日,带儿子去中山陵见面?”
刘杰直接答道,看看龙科长交代道:
“就是后天呀,来得及布置。龙科长,抓紧准备。”
龙科长立正:
“是!保证完成任务。能让肖秉义协助抓捕吗?”
刘杰睨一眼他,心说,刚摁下了此事,你咋哪壶不开提哪壶呢?故显神秘的说:
“他有另外的任务,我再考虑吧。”
肖秉义看领导这个态度,干脆表态:
“领导,不要考虑了。抓捕行动,我就不参加了。”他对龙科长交代:
“我原本计划,不动刀枪,给她面子,争取她返正。抓捕中,切勿伤她家人。另外,我想问,陈明高和倪大妈,审讯情况怎么样了?”
刘杰见他主动提出审讯之事,心中暗喜。故意问:
“龙科长,抓的横南镇两个人,交代了没有?”
龙科长默默摇头,为难的说:
“都没交代,态度各异。姓倪的女人,一直很坦然,对所有问题默不作答。问急了,秃噜一句:你没资格审我。我要见你们领导。”
肖秉义失声笑道:
“哈哈哈,她癞蛤蟆打喷嚏,口气倒挺大呀。我就猜她是条老黑鱼哦。”
刘杰白他一眼,又问:
“那个镇军管会卧底呢?是啥态度?”
龙科长接着摇头:
“这家伙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死不开口。县公安局邵局长,指认他是出卖新四军的叛徒。他只回了一句:说我是叛徒?证据呢?现在对他是狗咬刺猬,无从下手。”
刘杰笑着问肖秉义:
“你在警校最拿手的是哪门功课?”
朱大明帮他抢答:
“犯罪心理学,他的毕业论文是《读心破案必备条件之考究》,读心神探哦。”
刘杰点点头,自责道:
“唉,我们没用好人才啊!读心神探在此,我们还要烦啥神呢?大明啊,你将神探借我用两天。肖秉义,你若完成了任务,我设法让你跟柳蕙同志见一面。怎么样?”
肖秉义曾提醒过龙科长,早料到审讯会出现僵局。他自知,即使由他出面审,也很难突破。
这二人身份不低,名副其实的死硬分子。要让他俩开口,不动脑筋,很难突破。
他对接手审讯二人,并完成任务,心里没底。他之前,之所以偷着参加审讯,就是想多了解些情况。
如果没有刚才直觉推理被否决之事,他会像猎人追踪猎物一样的兴奋,愉快的接受。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自己满以为有六成把握的直觉和推理,被否决了。
刚瘪了的气囊,又慢慢鼓起来了。既然不信任我,还有那个必要吗?遂推辞道:
“我声明多少次了,不要喊我神探。我当不了神探,至多当个肃特先锋。龙科长已经深入进去了,不能临阵换将。让我审,我完成不了任务。丑话说在先,逼着我干,会给革命事业,肃特大局带来损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