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山一听，怒火冲天。
“你敢骗我？！”
灰仙被拆穿了也不恼，他能感觉到这小孩儿刚才打他的那一拳其实没用多少力，也就是说对方的实力强得可怕，至少比从前指点他的那个神仙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命都被人捏在手心，他也不挣扎了。
“一早我就告诉过你，你本没有大富大贵的命，夺人气运比杀人放火还损阴德，你不信。若非和你绑定了契约，我也不会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孙玉山冷笑，“说得这么好听，要不是有我庇护，你早不知被哪个道士杀了，还能活到今天？”
灰仙沉默。
这是事实。
他和孙玉山契约绑定，成为保家仙，就能受用孙家香火，继续修炼，且还不易被修士发现。
但这也意味着，他必须无条件答应孙玉山所有要求。
受奉者若不庇佑信徒，则会遭信仰之力反噬。
姜书渺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一圈，摇摇头，“你俩半斤八两，一个为求财不惜谋害血亲，一个试图以血咒让生魂献祭，以供修行。”
灰仙一僵。
吴氏猛的看向姜书渺，“献祭谁？”
“你两个女儿。”
姜书渺很直白。
吴氏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孙玉山倒是没什么反应，他本就打算用女儿的命来复活儿子，现在知道被骗，怒火大于恐惧。
“一只见不得光的臭老鼠，也敢肖想飞升，简直不知所谓。”
灰仙也怒了。
“我不知所谓，那你求我做什么？要不是我帮你，你现在还只是个穷光蛋。明明生意红火，家里却连仆从都没两个。还不是因为你心虚，怕被人发现你奉养保家仙？”
这宅子不算大，也就二进。
比起那些富商住的豪宅，确实不那么引人注意。
孙家是因为战乱逃来这里的，仓促买的宅子，当时一家四口，也没买仆从。后来孙父去世，保家仙上门。孙家的铺子开始好转，老母却日渐病重。
吴氏尽心尽力的侍奉。
可没多久，吴氏怀孕。
孙玉山立即就买了两个丫鬟，一个照顾老母，一个照顾怀孕的妻子。
他心里也知道自己干的事不道德，害怕保家仙被发现，平时祠堂都是锁着的，不许任何人靠近。
接下来孙母病逝，吴氏产子。
孩子断奶以后，孙玉山便寻了个错处将两个丫鬟都赶走了。
直到气运耗光的吴氏开始生病。
家里没人打理，他才不得不又买了个瘸腿的婆子来照顾吴氏，想着等吴氏一死，他就换个大宅子。结果吴氏还没死，姜书渺就来了。
吴氏知道所有真相后，几乎要崩溃。
“孙玉山，你怎能如此心狠？思思和念念可是你的亲骨肉。”
孙玉山满脸的麻木不仁。
有儿子的前提下，双生女儿是锦上添花的祥瑞。没儿子，女儿就是赔钱货。
吴氏看懂了他的目光，气得浑身发抖，“你害死了儿子，现在又要来索我们母女的命。你如此丧心病狂，连老天都看不过眼，终于降下了报应，这都是你自作自受！”
孙玉山表情终于皴裂。
他下意识想要让保家仙救命，可保家仙身受重伤，还在地上躺着。
谁能救他？
此刻他才真的慌了，求饶的话还没出口，他就发现自己再次发不了声了，只用一双惊恐的眼睛看向姜书渺。
姜书渺才不听他诡辩，直接将他夺走的气运取出，塞还给吴氏，以及孙思思和孙念念。
孙玉山踉跄两步，腿一软，单膝跪在地上，感觉十分疲倦，有些喘不过气来。
“从现在开始，倒霉的就是你了。不过你比较幸运，倒霉不了多久。”
孙玉山抬头，目光希冀。
姜书渺笑得无害，“因为你很快就会死。”
孙玉山一颗心坠落谷底。
姜书渺又看向灰仙，“至于你，地府自会清算功过，去吧。”
她一挥手，灰仙神魂出窍，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一股大力袭来，转眼他就被送到了地府。
吴氏见了这一幕，目瞪口呆。
姜书渺对她说：“你原本是旺夫相，可惜遇人不淑。不过柳暗花明又一村，现在孙家的一切都是你的，带着两个女儿好好过日子吧。”
吴氏这才反应过来，就要下跪给她磕头。
姜书渺虚虚一扶，阻止了她的动作。
等吴氏一抬头，姜书渺已经不见了。
姜书渺去了院子里种槐树的那家，这次她没敲门，直接穿墙而入。
一进去，就感觉到浓重的阴煞之气，目中所见黑雾弥漫。
群规乱舞啊这是。
老槐树看着有些年头了，如今倒成了这些野鬼的栖身之所。
“哪里来的小孩儿？灵魂好香啊。”
“我怎么感觉她好像能看见我们？”
“桀桀桀，这孩子是我的，谁都不许跟我抢。”
“见者有份。”
七八只鬼围着姜书渺，都想吃了她。
姜书渺只觉得吵，“闭嘴！”
小鬼们集体噤声，皆是讶异。
“小孩儿，你是谁？”
刚才那一声，竟有万钧之力，莫不是玄门中人？
“我是抓鬼的。”
稚嫩的声音落下，姜书渺直接出手，磅礴的神力铺天盖地的笼罩而下，群鬼立即四散逃离。
“妈呀，好恐怖。”
“快走快走。”
但是走不了。
姜书渺动手之前就布下了结界，轻易就将这些鬼全都收进掌心。
“手染人命，作恶多端，全都该下十八层地狱。”
小鬼们再也蹦跶不起来，纷纷哭着求饶。
“大仙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呜呜呜呜…”
“我们也不是故意要害人的，这宅子里有锁魂阵，我们死了出不去，没法投胎呜呜呜…”
“那你们就作恶？”
姜书渺目光冷飕飕的。
小鬼们都心虚，没敢反驳。
姜书渺轻哼，“这家的主人是个半吊子修士，种了槐树聚阴，又设下阵法，估计是想炼傀儡。但他练功的时候走火入魔，七窍流血而亡。你们被困在这里出不去，天长日久便生了邪念。那些搬走的人家，大多都死了人，全都是帮你们害的。”
小鬼们哭唧唧。
“我们也是受害者啊，谁知道那个杀千刀的会把槐树种家里啊？”
“不去投胎，留在人间作乱，你们还有理了？”
姜书渺一挥手，耳光声啪啪啪作响，小鬼们终于安静了。
这家的男主人是个邪修，自己罪孽深重走火入魔也是报应。但这些鬼差点被炼成傀儡，心生怨念，把邪修的其他家人都杀害了，其中包括不到三岁的孩子，连魂魄都吞噬了个干干净净。
要不是有阵法在，他们早就到处害人了。
姜书渺气不过，再次啪啪啪啪把每个鬼都打成了打猪头，再全都投进忘川河里。
她五指成爪，破了阵法。
宅子里的阴煞之气也被她驱散。
此时天已经微亮。
她悄悄的来，也悄悄的走。
不过瞬息之间，她就回了京城，穿墙回到房间，躺上去没睡多久，就听见了哭泣声。
姜书渺坐起来，眼睛都没睁开，双腿就下了地，寻着声音来到前厅。
“娘，谁在哭啊？”
她还困着，小奶音含含糊糊，眼睛依旧没睁开，差点被门槛扳倒。
萧意棠连忙走过去，把她抱起来。
“渺渺。”
姜书渺伸手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睁开眼，表情有点懵。
萧意棠爱怜的摸摸她的脸蛋，刚想说送她回去再睡会儿，抬眼看见下面坐着长姐，又犹豫了。
萧意琼已经收住了哭声，脸上却还有泪。
她见到姜书渺，再也顾不得，忙道：“渺渺，姨母不是故意要来打扰你的，你二表哥他们夫妻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昏睡不起，怎么叫都叫不醒，大夫扎了针也不管用。我怀疑他们中了邪，你去看看好不好？”
姜书渺顿时清醒过来。
“中邪？”
萧意琼点头，“孩子一直哭，嗓子都快哭哑了，我实在是没别的办法，只好来找你。”
姜书渺从母亲怀里下来，“我去看看。”
萧意琼顿时喜出望外。
萧意棠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和姜家人口单薄不一样，陆家人丁兴旺。
陆绥同父的兄弟都有六个，其中四个是庶出。
萧意琼和陆绥感情好，早些年都住在陆府，可随着几个小叔子接连娶妻，府里人越来越多，她嫌吵，就搬回了自己的公主府，只每个月定时去探望公婆。
丈夫和儿子自然都跟她一起住。
不过陆宴知陆宴和成亲时是在陆府办的宴席，毕竟要拜高堂，入族谱。
如今都住在公主府。
姜书渺跳下马车，并没有在公主府周围感觉到有什么邪祟。反正都到了，也不用浪费神识探查。
她直接走进去。
别看她腿短，走得飞快，萧意棠萧意琼都快跟不上了。
陆宴和和顾芷晴是今天早上被发现不对劲的，最开始丫鬟以为两人只是生病，叫了大夫，所有人都没怎么太在意。
陆绥去上朝了，陆宴知也去了太学。
直到大夫来，却摸不出脉。
死人才没有脉搏。
可两人的身体分明又是热的。
这就很奇怪。
萧意琼才意识到，可能儿子儿媳不是生病，怕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立即去安国公府请姜书渺。
姜书渺一进屋，看见昏睡的两人。
“他们的魂魄被人勾走了。”
萧意琼一惊。
她知道外甥女的本事，自是毫不怀疑，当下就问：“是妖怪还是鬼祟？”
姜书渺摇头，“没有妖气，也没有阴气。”
萧意棠眼皮子一跳，心中已经明白了。
是神。
萧意琼已经没了主意，担心得又要落泪，她蹲下来握住姜书渺的手臂，“渺渺，你能救他们的，对不对？”
姜书渺重重点头，“姨母别担心，就算他们的魂魄被人催散，我也能重新凝实。”
萧意琼含泪道：“嗯，姨母相信你。”
姜书渺闭上眼，用回溯之法，看见了一切。
陆宴和和顾芷晴昨晚就被人勾走了魂魄，这次她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刚巧她认得。
司命殿的文书少语。
虽然勾走了两人的魂，却被她曾经给顾芷晴的平安符所伤，匆忙逃走了，不然估计还要勾这府里其他人的魂。
姜书渺睁开眼，眼底一片冷意。
天帝果然已经知道她复活了，看来是查了命薄，发现原本该死的人还活着，命定的轨迹早就歪得不成样子。
酆都却没上报。
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天帝有多震怒。
这是对于他权威的挑衅。
所以堂堂神界之主，干起了邪道的勾当。
既然冥界不肯尊命薄勾魂，索性这些人就都别再轮回了。
按照时间顺序。
最先死的是自己，可天帝也知道杀自己不现实，也动不了姜府的其他人，于是就转移目光，先勾陆宴和这个大冤种的魂。
姜书渺化做流光，转瞬消失。
萧意棠和萧意琼都呆了呆，很快回过神来，萧意棠安慰道：“长姐放心，渺渺肯定是已经知道对方的下落，一定能把宴和和芷晴的魂魄带回来。”
萧意琼六神无主，胡乱的点头。
萧意棠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只默默的留下来陪着她。
少语受了伤，暂时回不了天宫。
姜书渺寻着陆宴和和顾清芷的气息，很快锁定了地方，百里之外的一处桃林中。
此时桃林茅屋内，一个男子正盘膝而坐，调息疗伤。
桌子上有个巴掌大的白色瓷瓶，里头的东西正在奋力撞击，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男子眉头紧拧，似不耐烦，抬手一指，瓶身立即不动了。
他刚要继续调息，却忽然感应到什么，神色一变，立即把那瓷瓶收在袖中，如一道风刮出了房门，周围桃树迅速移动，组成了阵法。
桃花阵。
姜书渺一入阵，便感觉到凌冽杀意。
这点小把戏，根本不够看的。
她一抬手，所有桃树皆归原位，地上的花瓣无风自动，化成一条长鞭，直冲少语逃跑的方向而去。
姜书渺轻轻一扯，只听一声闷哼。
男人摔倒在地，袖中瓷瓶掉落。
姜书渺弯腰捡起来，手指轻轻一抹，禁制瞬间消失。
她对上男子惊惧的目光，慢吞吞的说：“别来无恙啊，少语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