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头,武松倚着城垛缓缓坐下,望着空荡荡的右袖管,断臂处传来的剧痛仿佛还在灼烧着神经。沈州那场惨烈的厮杀,让他失去了一条臂膀,也带走了他继续征战的信念。
自沈州之战以来,鲁智深总是陪伴在武松的身旁,对他无微不至的照料。
回到临安后,鲁智深仍然寸步不离地守在武松床前。每日天不亮,他便起身熬药,看着药汤在炉火上翻滚,水汽氤氲中,他的思绪飘回了那些并肩作战的日子。曾经,他们在景阳冈打虎,在狮子楼报仇,在梁山泊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何等潇洒快意。如今,武松却成了这般模样,鲁智深心中满是自责与心疼。
在沈州一战中,如果鲁智深与武松并肩作战,武松就不会被金兀术砍掉臂膀。武松的残废,鲁智深将自责一生。
“兄弟,喝药了。”鲁智深小心翼翼地扶起武松,用羹匙舀起药汤,轻轻吹凉,再一口一口地喂进武松口中。武松望着眼前这个糙汉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冰冷的人世间,唯有这份兄弟情义,是最温暖的慰藉。
三个月的时光,在鲁智深的悉心照料下,武松的伤势终于逐渐好转。然而,身体上的伤痛可以痊愈,心灵上的创伤却难以抚平。武松常常独坐窗前,望着远处的青山发呆。曾经的豪情壮志,如今已如过眼云烟。他深知,自己已成废人,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驰骋沙场,征战四方。
“鲁大哥,前日我去了一趟郊外的六和寺,此处背依月轮山,前临钱塘江,风景秀丽,我有个打算,准备在那里归隐,不知鲁大哥意下如何?”
鲁智深听了拉住武松右手:“兄弟,我也有此意,想找个地方归隐,从此不问世事,精研佛法武艺,我愿与兄弟一同前往。”
武松轻叹一声:“不知卢元帅能否准许我们离开?”
鲁智深道:“听说卢元帅又要亲征东瀛,正是用人之时,你我都是军中的大将,此时提出归隐的确是不妥,但是洒家可以一试。”
武松面色阴郁:“如果不是失去一臂,我一定会主动要求参加东征,只是我现在是半个废人,到了前线也是个累赘,而闲居在家中又不习惯,此时正是归隐的好机会。如果鲁兄不愿归隐,我就独自去六和寺了。”
鲁智深霍得站起:“兄弟不必说了,这后半生,洒家与兄弟再也不分离,咱们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我现在就去找卢元帅!”
武松拉信鲁智深:“不必如此急躁,先想好了如何说,明日一早我们同去。”
这二日清晨,阳光明媚,微风拂面。武松与鲁智深来到卢环的寝宫承元殿,准备向他告辞。
卢环见二人前来,心中隐隐猜到了几分。
“二位兄弟,可是有话要说?”卢环放下手中的兵书,微笑着问道。
武松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单膝跪地:“陛下,武松承蒙您多年照顾,如今已成废人,不能再为陛下征战沙场,只愿归隐灵隐寺,从此不问世事,还望陛下成全。”说罢,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满是不舍与无奈。
鲁智深也跟着跪下,大声说道:“俺鲁智深与武松兄弟情同手足,他去哪里,俺便去哪里!如今俺也厌倦了这打打杀杀的日子,只想找个清净之地,了此残生。”
卢环看着眼前这两位出生入死的师父,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武松和鲁智深都是重情重义之人,如今武松受伤致残,想要归隐,鲁智深自然不会抛下兄弟独自留下。
“二位师父,”卢环上前扶起二人,眼中含泪,“你们不要喊我陛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们曾经是我的一日之师,你们永远是我的师父,你们为南汉立下汗马功劳,如今我还没有封赏,你们就想要归隐,让我如何过意的去?而且想到日后不能再与二位师父并肩作战,心中实在不舍。我看还是等我征东归来,大封群臣后,你们再行归隐不迟。”
武松和鲁智深也红了眼眶,鲁智深道:“我与武兄弟并非为了功名利禄,更不想做什么官,我们实在是厌倦了打打杀杀,只想放下屠刀,早入空门,早日修成正果。还请陛下开恩。”
卢环轻叹一声:“既如此,我就不勉强二位了,我请二位饮一场送别酒,再走不迟。”
卢环吩咐下去,置办酒席,为二人送行。
营帐内,老梁山的弟兄们围坐在一起,回忆着往日的点点滴滴。往日的欢声笑语,如今却多了几分伤感。
老梁山的兄弟们如今只剩下朱武、林冲、呼延灼、徐宁、李应、阮氏兄弟和孟康,而阮氏兄弟和孟康正在督造战船,无暇参加送别酒宴。
酒过三巡,众人纷纷起身,向武松和鲁智深敬酒。
朱武动容道:“武二郎,你我兄弟一场,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林冲道:“鲁提辖,以后在六和寺可要多保重啊!”
众人的话语中满是不舍与祝福。武松和鲁智深一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这送别酒从午时喝到黄昏,众人将二人送到十里长亭。长亭外,秋风萧瑟,落叶纷飞。卢环紧紧握住武松和鲁智深的手,哽咽着说:“二位兄弟,此去保重。若有任何难处,只管差人来告知,我定当全力相助。”
武松和鲁智深点点头,泪水夺眶而出。“大哥,您也要多保重!”武松声音颤抖地说道。
卢环拿出两个包袱驮在马背上:“这是二百两纹银,其中一百两算我卢环给六和寺的功德钱,另外一百两是给你们两人用度的,一定要拿着。”
鲁智深坚辞道:“陛下,这一百两功德钱我们可以转交给六和寺方丈,但另外这一百两我们不能要,我们都是四大皆空的出家之人,要什么钱财?拿回去也不能花,还要找地方收藏,不要找那个麻烦了。”
卢环与鲁智深来回推让了几次,鲁智深索性将一只包袱向地上一扔,只拿了另一只包袱往背后一背。
“俺们走了!”鲁智深挥了挥手,转身与武松大踏步而去。
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卢环和众将仍站在长亭处,久久不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