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中华元年,二月二十日,傍晚时分。
五华山,万寿宫,御花园,一处小阁楼里。
此时此刻,刚刚开完御前会议的朱皇帝。
闲来无事,就带着工部尚书卢若腾,来这里闲逛。
当然了,不远处的地方,还有一大堆扈从。
侍从室,太监宫女,锦衣卫和东厂,亲卫营、、等等,几十上百人。
“嘭、、”
逛了一会儿,身材高大魁梧的朱皇帝,停下脚步,驻足在围栏前,拍了拍栏杆。
放眼望去,凭栏处,前面的小湖泊,心旷神怡,冷不丁的问道:
“卢尚书”
“你看,这里的风景,怎么样?”
“近来,可否习惯,昆明这边的气候?”
“家人家眷,都安排好了吧,可否有不便的地方?”
、、、
是的,最近的朱皇帝,是越来越忙了,朝廷的六部,也是差不多,一个个忙的连轴转。
之前,也就是刚刚过完年,元宵节都没过完,整个大明朝廷,就正式进入了东征北伐的准备期。
由于,意外收到了,旧港侯张苍水的长篇奏章,看完内容了,更是吓了一大跳。
于是乎,朝廷的兵部和户部,就开始发疯了,提前进入了冲刺期。
同样,吏部也没得停歇,大西南的土司问题,刚刚收复的四川,东南亚的地盘。
这些地方,也都要安排基层官员,移民问题等等。
唯一例外的,也就是卢若腾。
这个江南人,刚刚入朝,做了工部尚书,算是比较清闲的。
毕竟,业务他也不是很熟悉,后面也有王文简抓总,暂时能稳住局面。
“陛下圣明”
“陛下宽仁”
“昆明四季如春,老臣过的还不错”
“至于家眷,刚刚到了昆明,已经安顿妥当”
、、、
老辣稳重的卢若腾,跟在后面,绷紧个老脸,躬身抱拳行礼,一本正经的回话。
由不得他,不小心慎重啊,被朱皇帝特意留下来,又撇下一众随从,肯定是有事的。
入朝半个多月,参加不下十几次的御前廷议,他也算是了解一些朱皇帝。
看上去弱冠之年,又是武夫莽夫皇帝。
实则就是一个少年老成,老谋深算,野心勃勃的雄主帝王。
“呵呵”
看到如此小心谨慎的老滑头,朱皇帝呵呵一笑,了然于心的。
“卢尚书”
“切勿多心,忧心”
“朕留你下来,就是想问几个事”
“福建郑氏,延平王”
“朕想知道,他那边的真实情况”
“兵力,财力,战船,商队,军队战斗力,乱七八糟的,都可以”
“聊到什么算什么,什么都可以说的”
“毕竟,整个朝廷,也就你最熟悉了,朕也很放心”
、、、
说完后,一身便服的朱皇帝,还重重的点了点头,目光坦诚,不想给这个老杆子压力。
是的,大明王朝,最后一个大军阀,福建郑氏海盗集团,是朱皇帝心中的一个倒刺。
这个军阀集团,盘踞的时间,太长了啊。
天启年间,他们郑氏,就开始在福建沿海崛起,盘踞了几十年啊。
所以说,打不得,骂不得,即便是朱皇帝,也得小心谨慎。
还好,现在有了卢若腾,朱皇帝就可以坦诚质询了。
朱皇帝很清楚,这帮进士出身的读书人,骨子里,讲究的忠孝礼仪,奉大明朱明皇室为正统。
“还好”
“原来如此”
骤然听到,是关于福建郑氏。
老辣的卢若腾,内心暗忖几句,脸色也放松了不少。
这个话题啊,即便是朱皇帝不提,他也要站出来说的。
毕竟,有一些事情,要是不说清楚,以后容易产生间隙,更容易受朱皇帝猜忌。
“回禀陛下”
“当年,江南兵败,鲁王去监国大位,南下福建”
“就在那个关口,鲁王监国的朝廷,已经崩散的差不多了”
“即便是内阁成员,六部尚书,左右侍郎,22个重臣,全都所剩无几了”
、、、
一句话,简要概括,鲁王政权,早就完蛋了。
要说福建郑氏,就不得不说鲁王政权,都是两个沿海,或是海上小政权,交叉太多了。
同样,身为鲁王监国的老杆子卢若腾,也要说清楚,当年的鲁王政权往事。
不说清,那是不行的,武夫杀皇,天威难测,圣心如渊啊。
如今的大明朝廷,早就打下了广东,算是连上了福建厦门郑氏。
这个时间档口,朱皇帝谁都不找,偏偏找上卢若腾,其中的意味,很让人值得怀疑了。
“吏部左侍郎林汝翥,退隐海盗,踪迹难寻”
“刑部右侍郎董守谕,辞官退隐了,躬耕乡里,教书着作”
“吏部右侍郎黄宗羲,也辞官归隐,做了教书匠,四处开讲传授学识”
“但暗中支持义军,募集钱粮,传递江南的鞑子情报”
“其他的十九个重臣,都在8年时间里,全部殉国殉难”
“大部分,都是死在满清鞑子手里,或是死于义军内讧火并,不得善终”
“首辅,张国维大人,兵败投池而死”
“次辅,熊汝霖大人,被军头郑彩所杀”
“大学士,钱肃乐大人,忧心郑彩专权跋扈,国势日下,最后忧愤而死”
“大学士,沈宸荃大人,兵败舟山,惨死军中内讧”
、、、
说着说着,这个老杆子卢老头,迷离的眼睛,已经开始发红了。
赶紧低下头,不想让朱皇帝看见,更不想让后面的人,看笑话啊。
是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
江浙义军,抗清杀鞑子,搞了十几年,别说是军中将校了。
就是鲁王的朝廷中央,内阁辅臣,六部重臣,都快要死绝了。
所以说,整个江浙义军,从一开始到最后,都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是真正的死伤惨重啊。
“哎”
看着低头数蚂蚁的卢老头,朱皇帝也不忍直视,转过头看向风景,深叹一口气啊。
“是啊”
“惨烈啊”
“抗清十几载,死伤无数”
“都是好臣子,朱明皇室的忠贞之士”
“可惜了”
“哎”
、、、
就立场而言,他是大明皇帝,对几个大明前朝,也是五味杂陈吧。
弘光王朝,隆武王朝,鲁王监国,绍武政权,永历王朝,十几年时间,搞出了五个大明王朝。
是的,这些都是失败的王朝,胜少败多,死伤惨重,被鞑子满世界追杀。
但是,无可否认的事实,这里面有大量的忠贞之士,饱含无数人的血浆和冤魂。
所以说,作为了一个华夏人,朱皇帝得尊重这些王朝,曾经死难得汉人忠臣。
“当年”
“在隆武帝的朝廷,老臣有幸做了兵部尚书”
“也正是因为,此等缘故,老臣没做鲁王监国的重臣”
“同样,鞑子也没得惦记,老臣才能幸免于难”
半响后,看着朱皇帝不再言语,老辣稳重的卢若腾,也稳定了情绪,开始继续讲解了。
没错的,他也要说清楚一点,很重要的一点。
当年,他是隆武王朝的兵部尚书,并不是鲁王监国的重臣。
只是,后来兵败了,依附在江浙而已,并不算真正的鲁王政权核心。
否则的话,现在的江浙义军,为首的头领,就该他卢若腾了。
“鲁王去位监国后”
“老臣,吏部郎中沈佺期,吏部主事叶翼云”
“光禄寺少卿王忠孝,兵科给事中辜朝荐,等一众朝廷文臣”
“担心鲁王殿下,在福建的安危,也只能跟着南下”
“左佥都御史徐孚远,则是留在延平王的军中,游荡在福建和江浙之间,作为居中联络人”
“旧港侯,文武双全,德高望重,则是带着少量义军,一直坚守在舟山群岛,不离不弃,坚守抗清”
“同样,老臣到了福建,也没有入厦门或是金门”
“而是继续南下,追随铜山的忠匡伯,张进将军,为他出谋划策”
“所以说,鲁王殿下身边,也就是沈佺期,叶翼云,王忠孝,辜朝荐,四个文臣佐吏”
“当然了”
“他们都是正统的读书人,大明的忠臣能臣”
“陛下若有召命,必星夜兼程,前来效死效命”
“再有一点”
“去年,陛下威武,攻打广州城的时候”
“老臣和忠匡伯,本就想渡海南下,投效陛下御前,听从陛下的号令”
“但是,碍于延平王的亲信将校,掌控了大量的钱粮,兵械,海船水手等等、、、”
、、、
噼里啪啦一大堆,说到这里,老辣稳重的卢老头,就不再言语了。
低头弯腰,等候朱皇帝的问话,或是开口咨询。
当然了,陈述的最后,老辣的卢老头,还把去年的广州之战,单独说出来了。
铜山岛,也就是后世的东山岛,就在潮州府隔壁,距离广州很近的。
这是要告诉朱皇帝,他和忠匡伯,都想南下投朱皇帝,只是碍于郑氏的监控,无法成行。
这就是老家伙的厉害之处,仅仅的几句话。
就把鲁王政权,大致的情况,跟福建郑氏的关系,捋的差不多清楚了。
同时,也把自己单独拎出来,表明自己,还有江南人的政治态度。
当年,鲁王监国政权崩溃,去了监国的名号。
同样,鲁王政权,也差不多崩塌了,一去不复返。
是的,鲁王南下的时候,有不少文臣武将,跟着南下福建了。
但是,也有不少人,留在了大江南,继续抗清杀鞑子。
即便是跟着南下的人,也很少参与郑氏集团,不是郑氏集团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