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算,由约翰人建筑的总督府自然是海峡殖民地的权力中心。
而做为控制航运要道马六甲海峡的重要殖民地,这里的总督府自然是装修的富丽堂皇,尽显约翰人全球殖民帝国的风范。
安民军的队伍内,不少官兵就是南洋本地人,世代被殖民者控制剥削,如今以胜利者的身份,进入了联合王国修建的总督府——那些殖民者搜刮南洋民脂民膏建立的大宫殿,内心别提有多快意了。
哪怕这总督府不是从殖民者手里,而是鬼子手里打下来的,那也足够他们扬眉吐气了。
至于那些从国内移民来南洋,再加入安民军的官兵,他们的心态也差不多,毕竟无论是鬼子,还是洋人,在过去的旧龙国,基本都是对平民百姓的欺压者,现在大家把他们的老巢都打下来了,自然是内心爽利的很。
参观还在继续,每过一间房,官兵们的议论就越发密集。
他们小声地交流着过去自己遭受的不公,也感慨如今能以战胜者的身份踏入这座“神圣不可侵犯”的殖民圣殿。
有的战士在长廊尽头的宴会厅里发现了一整排落满灰尘的水晶吊灯与银质餐具,不过良好的纪律依旧能让他们管住自己的手。
毕竟‘一切缴获要归公’同样也是安民军的军纪之一,一旦被发现偷拿,轻则关禁闭,重则逐出军队,更严重的甚至会被枪毙,以安民军当下的高待遇,绝大多数官兵还是能分清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的。
一名炊事兵惊呼:“我看这大桌子能坐三十人吃饭,快赶上咱们驻地的食堂里,这到底是总督府,还是王宫啊!”
士兵们乐乐呵呵的看着西洋景,带队的军官则迅速将这里的情况上报给负责这里的宪兵,通知他们这里还有不少有价值的财货。
队伍中一名文化教导员拿起一本残破不堪的笔记,低声读出上面的扶桑文笔迹:“...昭南为蝗国控制南洋的核心基地...各族必须无条件服从天蝗陛下之统治...”
他读完,把笔记扔进一旁的破裂瓷盘中,冷笑道:“服从个屁,现在该他们听我们的了。”
“以前西洋鬼子和东洋鬼子住的地方,现在归咱们喽。”另一名年轻士兵望着窗外,阳光透过被炸碎的玻璃窗洒落进来,似乎也照亮了百年来狮城当地华人被殖民者层层压迫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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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督府大楼外,小不点陈鸣站在高高的台阶下,望着这座刚刚经历过血战的大楼,心中有些恍惚。
爆炸声,枪炮声仿佛还回荡在耳边,他的手中似乎还攥着冲锋枪的握把。
然而现实是,那面在炮火中坚持到底的军旗,此刻正高高飘扬在楼顶。
“陈鸣,上去签一个!”宣传科的军官招呼着他,手里还拿着墨水瓶和刷子。
“签什么?”陈鸣愣了一下。
“墙上啊!”军官指了指总督府右侧那面弹痕累累的墙体,上面已经有几道歪歪斜斜的字迹,一看就是用碳块当笔直接划拉出来的。
“一连一排王宝根”、“刘铁柱”、“战斗到最后一刻——林向荣”。
安民军中士兵文化水平各不相同,但夜校的存在使得绝大多数士兵至少能写自己的名字。至于文化高点的,还能再多拽几个字。
总督府建筑高大,那面没坍塌的墙也宽大的很,能写字的地方多的是,于是管理秩序的宪兵也就听之任之了。
陈鸣走到墙边,无数战士正聚拢在墙面前,场面十分热闹。
“张总司令这是给咱们留下名儿呢!”一旁的士兵笑着说道,“以后要是再来人参观,看见这些名字,就知道咱们谁在这打过,谁流过血!”
陈鸣也笑了。
周围的士兵看到是他这个大英雄过来,也都一起起哄,人们将他举了起来,攥紧刷子,蘸了墨,在高处一处弹孔旁边,稳稳写下几个大字。
“通信兵 陈鸣——为旗而战。”
身后,越来越多的战士也凑上前来,争相在墙上留下名字。
有人写得工整,有人潦草至极,有人等不及那轮换的炭笔,干脆把子弹壳当笔,在墙上刻上了自己名字和部队番号。
“幺鸡个八万的,这可比给烈士碑写名还光荣!”有人大声嚷嚷,引来一阵笑声。
“扑街,写完了给老子让个地啊!”
“日他个龟儿子的哦,这光宗耀祖的耀字咋写来着?”
陈鸣悄悄远离人群,他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估计等大家都签完名,这总督府的其他几面墙也保不住了。
但谁又在意呢?
正如张弛在广播中说的那样,他要让安民军的每一个官兵,名字载入史册、功绩永世长存。
已经牺牲的人的名字刻在烈士碑上,而活下来的人的名字则刻在狮城总督府这件战利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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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鸣没再多待,作为宣传塑造的英雄,他获得了一段长假期,于是他登上一辆吉普车,司机调转车头,驶向后方野战医院。
野战医院设在城区西北角的一所被战火破坏的学校里,原本的教学楼和操场临时改成了病房和手术室。吉普车驶进大门时,几位担架兵正抬着新的伤员跑进来,白衣军医在一旁吆喝着,护士满脸疲惫却动作迅速。
很快,陈鸣被带到了病房。
病房里很安静,两张病床一左一右,中间摆着一只老旧的铁皮柜,陈鸣看得出来,和教室里那些一排又一排的病床比,这里的条件已经很不错了。
靠窗的床位上躺着老班长,浑身缠满绷带,胸膛起伏微弱,面色蜡黄。
“他伤得太重了,还没醒。”陪同的护士低声道,“但人还吊着一口气,说明他还有得救。”
陈鸣轻轻点头,走到床前,低声唤了声:“班长...”
病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陈鸣咬了咬嘴唇,低下头轻声说:“旗插上了,咱胜利了...俺没跑尿拉稀,俺给你长脸了...”
话音刚落,另一侧病床传来一阵咳嗽。
陈鸣转头一看,李汶斌半躺在床上,额头缠着厚厚纱布,右眼上方包得像个蚕茧,只露出左眼。
“你小子他娘的...还活着呢?”李汶斌咧嘴笑了笑,声音沙哑,“我还以为你给炸成烤乳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