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让张了张嘴，伤人的话正要说出口，项容忽然伸手指了指夜空中的月亮。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不过好在你们目前仍在一起，如果想要更长久，你就要更勇敢、更强大一些。”
惊鸿循着项容的话，抬头看向夜空。
明亮的月光在眼底闪烁，惊鸿擦擦眼睛道：“我和弟弟妹妹每天都有认真练习姐姐教我们的东西。”
项容嗯了一声，夸惊鸿做得好，又道：“你是不是识得车上的这些药材？”
惊鸿点头，“识得，也是姐姐教的。”
“很好。我要给你姐姐拟一份新的药方，你跟着我一起配药，好吗？”
“好！”
项容一边带着惊鸿配药，一边告诉她每种药材的药性与作用，以及彼此之间相辅相克的关系。
宋让听了两耳朵，不得不承认比她教得好太多。
此时，这个看着像同行的姑娘仿佛真是个神医。
宋让心中一动，招招手，让惊鸿的二弟、三妹也过来。
然后笑眯眯地对项容道：“你教得这么用心，干脆收惊鸿做徒弟啊，顺带把这两个小的也收了。”
说完，不待项容反应，便道：“来，叫师父。”
颇有些强买强卖的样子。
项容哭笑不得道：“别，就叫一声姐姐吧。”
宋让立即表示不同意：“那不行！她们管我叫姐姐的，她们只准有一个姐姐！”
项容才不和宋让争，“我姓陆，叫我陆姐姐吧。”
三个孩子没张嘴，本能地征询宋让的意见。
宋让张开手鼓掌：“好好好！恭喜你们三个多了个陆姐姐。”
临时换了新药方，熬药的时间也久些。
宋让喝到药的时候就挺晚了。
药汤苦得厉害，宋让喝完，五官挤在一起，苦得她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像个孩子似的耍无赖：“我说陆姑娘，你是庸医吧？我就没喝过比这还苦的药。”
项容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那股苦涩味，也忍不住皱眉，嘴上却道：“良药苦口啊。”
宋让切了一声，“得了吧，我有理由怀疑你这药有问题。”
宋让的表情、语气以及这句话都让项容觉得无比熟悉。
上一世，她每次喝完药，都这么说。
项容眼前一晃，脱口道：“你闭嘴吧，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话一出口，宋让愣住了，项容也愣住了。
上一世，宋让满嘴跑火车，她无言以对的时候，就爱这么回应宋让。
她一恍惚，脑子里的话就这么蹦出来了。
但那时的熟稔放到现在就有些……不合时宜。
项容觉得自己该解释什么，宋让却很快回过神来，轻哼着道：“刚刚还是个温柔有耐心的神医呢。给我喂完毒药，就原形毕露了是吧。”
项容无语地捂住额头。
这家伙前世今生一模一样，想把她当成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都有些困难。
宋让眼里带着笑，话锋一转，“不过说起来，我虽然怀疑你居心不良，但看着你，竟然觉得亲切。你说奇怪不奇怪？”
项容淡定道：“这世上奇怪的事多了去了，所以反而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倒也是。”
苦味散去过后，身上暖洋洋的，宋让有点昏昏欲睡，嘴上还在嘟囔，“我信你，你可别趁我睡着了下黑手。”
项容心想你前世就算睡着觉都保持警惕，没人能偷袭你。
“别说话了，赶紧睡吧。”
…………
这一晚过后，项容又恢复了沉默寡言的模样，只有在宋让喝药的时候，免不了与她斗智斗勇一番。
上一世，宋让找不到聊天的对象，就折磨那四个男人。
这一回，多了三个孩子听她天马行空地扯淡。
当然，闲聊只占了一小部分时间，更多时候，她都是认真地教孩子们使用暗器。
就像她当初教她的那样。
项容有时看着看着会出神。
宋让便过来拍拍她的肩膀，把掌心里的石头递给她：“你要不要也学一学？能保命的哦。”
项容对暗器的使用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了，她碰到这些东西，很难装成一个新手。
宋让很快就会发现异常之处。
“我就不学了。”
“怎么？难不成你真只救人不杀人啊？”
“我手笨，一时半会儿学不会的。何况我有刀与弓箭，防身的本事够了。”
宋让也不强求，“那好吧，你想学的时候跟我说，我单独从头教你。”
她说着话，从篝火堆旁走开，夜风吹起她的发丝。
项容轻声道：“你注意身体。”
“知道啦，又唠叨我。”
宋让头也不回，走进月光之下。
路上，项容慢慢了解到了宋让与惊鸿三姐弟的相识过程。
她们在益州乐溪县附近相识，惊鸿的家人被进村的强盗杀死了，她们姐弟三个被藏得严严实实，躲过一劫。
周围幸存的百姓相继逃难，她们三个想去投奔秦州丹凤县的姑姑。
姑姑嫁给了一个走南闯北的秦州小商贩。
结果出了村子就被人盯上了，不管是卖掉换钱还是作为食物，她们都是诱人的。
何况年纪小，没什么反抗能力。
险些被人抓住的时候，是路过的宋让救了她们。
宋让是要去往东去鹤峰山等死的，听了惊鸿的叙述，改了主意，决定护送这三支“小绵羊”北上。
反正都要死了，死前做回好事。
项容在西乡县与她们相遇，从西乡县到丹凤县，可能要走半个多月。
项容确定能拖住宋让的命，但要想完全治愈她……项容觉得给她足够的时间，也许能做到。
可她经手的疑难杂症还是太少了，她怕宋让没有足够的时间等她。
从西乡到丹凤，是能够经过长安的。
能找瞿麦帮忙就更有把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