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秦国人送回来的,还……”
秦国人送回来的?
秦国人发现了?!
魏王心里一抖,如果秦国人发现了我魏国要搞事,然后想着教训魏国一下……
“把人带上来!”
一会后,太子带来了那两个中年人。
当听完他们被抓的过程后,魏王和太子都一阵憋屈……
这运气也太差了吧?
“那你等之后呢?秦国人没把你们抓去咸阳?”
“没有。”一个中年人停顿了一下:“那三川郡郡守知道后,写信告知过咸阳,两日后他就把我们放了,还让我们带回来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一些空白的报纸。”
中年文士又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那郡守说,这信要大王亲自打开。”
魏王皱着眉头接过。
拆开后,里面是一张普通的白纸,上面用秦文写了三行字,两行竖着、一行在上方横着。
【
曾有杞人忧天不知所谓
今朝魏王反秦孤掌难鸣
蝼蚁之思
】
魏王当即呼吸粗重,手都不自觉的抖了起来。
下方,太子有些担心的看了过来。
好一会后,魏王才调整好心情,看向那两个文士:“还有别的吗?”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后一人咬牙道:“还有一句话,是那秦国郡守说的。”
“什么话?”
“干事如此偷偷摸摸,还不如打下一座秦国小城有用;魏王难道就这点胆子?要不要送你一次攻城的机会?”
“……”
太子脸色一冷:“滚下去!”
等两人走后,一个宫人捧上来了一叠报纸,大约几十张。
没有任何文字,且崭新无比。
先是以杞人忧天和蝼蚁来讽刺,现在又送来这种报纸?
怎么?是特意让魏国用的吗?
在魏王眼里,这完全是一种羞辱……
“父王,若秦国因此报复……”
魏王从愤怒中回过神。
别看这两年秦国没怎么打人、安分得很,但以前,秦国可是每年都恨不得找借口揍六国一顿的。
现在自己被他们抓到了把柄……
魏王都来不及愤怒,做好了联系他国、以及鱼死网破的准备。
可时间过去了好几天。
秦国方面却毫无针对魏国的消息传来。
有的只是秦王特意扩产了一批廉价火炉和蜂窝煤、让秦国百姓愈发感激的事情。
除了天气又冷了许多,大梁城再次迎来了一场雪外,毫无动静。
……
“如今天下通行秦币,报纸可通传任意一城,所有贵族家中尽是秦国之物,百姓日常谈论的皆是秦国之事,如此局面,寡人还担心什么?”
王宫。
部长级会议上,听到有官员提起一些魏国细作在秦国被抓之事,嬴政轻笑一声,丝毫不担心。
经济战、舆论战、实际国力、军队战力、百姓信任度等等各方面,六国全都一败涂地。
这种局面,让寡人怎么输?
别说一个魏王、还是偷偷摸摸的搞那些小动作,就算六国之王团结起来针对,秦国也不怕。
现在阻碍秦国统一天下的,已经不是六国了,而是秦国自己的人才培养速度。
只要中基层人才足够,秦国随时都可以统一天下。
六国?
冢中枯骨而已。
“对了,明年工部新加一个项目。”
嬴政忽然说道:“在骊山脚下、寡人的陵墓旁划出两里地,给韩王室建一个宗庙,别让人家断了血食;具体之事,工部可询问韩爱卿。”
所有人顿时一惊。
这话……好像是要灭韩国了?
工部令熊肃当即应下,并且看了目瞪口呆的韩非一眼。
这位刑部部长在被身旁的李斯推了一下之后,赶忙站起身行礼:“谢…谢…谢大王!但臣……”
“韩爱卿。”
嬴政打断了他的话,带着笑意直视着他:“既然谢礼了,那就该谈正事了。”
迎着秦王的目光,韩非欲言又止。
最终只叹息了一声,坐了下来。
宗庙一事,一直以来都是由一个家族的主脉所掌管,就如同族谱这东西都是由当家的那一家人保管一样。
哪怕是两千多年以后,嬴政也听李缘说过,他家的家谱在他爷爷给了他父亲后,他伯伯和叔叔那边就没有这个了——或许他们会重新记,但从他爷爷将族谱给他父亲的那一刻开始,他父亲的三个兄弟对他们家来说已经成了旁系。
但如今……韩王室未来的宗庙之事,居然是由韩非来主导?
要知道,韩非虽然也是韩王室公子,但也只是个公子;在韩非的兄弟继位为王后,他就已经成了旁系。
嬴政的意思很明显:
韩王一脉的香火血食是不会断,但由谁来继承,寡人说了算!
众人仔细一想,倒也觉得很合理。
到这个时间了,还不愿意投靠秦国的人估计以后也不会安分,还留着他们给自家祖宗祭祀,那岂不是主动留下个隐患吗?
韩非有些魂不守舍。
而身旁,李斯已经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大王,明年是准备灭韩吗?”
嬴政看向了王绾,后者起身:“李廷会,这一年多以来,三个学宫已经有七百余官员来进修过,加上六国来人中不断有人通过考核入仕,朝廷官员缺口已经得到了缓和,到明年年中,学宫那一批出来的几百官员已经可以上任新岗位了。”
上任新岗位=去韩国那两郡之地任职。
李斯皱了皱眉,其实秦国如今许多朝廷部门虽然看上去人多了,可相比于要做的事,还是有些紧巴巴的。
相比灭韩国,他更希望把那些多出来的官员先充实一下国内。
“不灭不行了。”嬴政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忽然说:“那清平队的事,你们都听说了吧?自从接受秦国援助后,他们已经在推动灭亡韩国了。”
“如今韩国南阳郡内的百姓,已经恨不得秦军打过去了;到明年,怕是新郑城都要变成这样了。”
“到了那时候,韩国不灭也得灭了。”
众人一阵沉默。
这倒是确实,当民心达到一个地步后,秦国若再没有什么行动,反而会伤了百姓的心。
但忽然间,众人又觉得有些荒唐。
自古以来,国家之事都是上层来决定的,可曾有百姓推着一个国家行灭国之事的?
“对韩国现有官员的审查,可以开始了。”
嬴政说:“依玄衣卫的情报来看,如今韩国之地的官员,按秦律来看不应受死罪的恐怕不到四成,能在日后留下为官的恐怕只有一成,让商队和驻韩使者想办法考察下这些人,看是否真的适合留下。”
这就是韩国现状——还有良心的官员只剩下十分之一。
或许,每一个朝廷末期,都是这样……
“大王,这是巴郡郡守递交的报告。”
灭韩之事定下后,李斯又拿出了一份报告:“巴郡由于地处偏远,加之和楚国接壤,一些民风……不利于朝廷。”
……
巴郡。
东南某县。
数百人围在一条大江边上,看着江边上的几个人。
几人中以一个年轻人为首,他穿着一身古怪的衣服,左手中拿着一个酷似头骨的东西,右手正在空中比划着什么。
其他五个人则分立他周围,皆盘腿坐在地上闭目指天。
远处的人群里。
乔装打扮的县令脸色有些阴沉的看着那几个人。
这几个家伙从楚国而来,打着是楚地某尊神灵的侍者的旗号,在周围宣扬神灵之威。
他们不骗财、也不干什么坏事,就只是希望人们相信他们所说的那个神灵。
而这个时代,底层百姓对神灵都有种畏惧感,在这个靠天吃饭的时代,任何事物发生的缘由都可能被他们联想到神仙鬼怪身上去——除非这个神影响到了实际生活……
也正因为如此,这些人并没有被秦国官府抓起来,因为他们什么坏事也没干。
但县令对这帮人却怎么看都不顺眼。
他自认博览群书、也算见识过天下许多神鬼之事,可他们说的那个什么神灵他压根都没听说过。
要么是个名气不大的小神,要么就是这帮人虚构出来的。
在周围众多看热闹的百姓注视下。
江边,那个穿着古怪服饰的人将左手的头骨往天上一扔。
当头骨掉落在地之后,他们身后的江水中,十几条鱼接连出现在水面上,扑腾了两下后,直接翻着肚皮漂浮在江面上。
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惊呼。
而更让他们震惊的是,那十几条并没有被水流冲走,而是就漂浮在那个地方,直到那五个围绕古怪男子坐着的人去把那些鱼抓了起来。
“这就是神的馈赠!”
古怪男子大喊一声,走向那些看热闹的百姓:“只要诚心信仰,无需费力打渔,神自会保证你们的吃食!”
百姓们大部分咧嘴笑着,只是看个热闹;少数几个人面露心动之色。
县令虽然不知道刚才那一幕怎么回事,但作为一个两年前还是小吏、后来成为第一批学宫进修官员的人来说,他才不相信有什么狗屁神灵。
真要有神仙,在秦国的大地上,也只有国师能担得起一声神仙。
除此之外,任何没有得到秦王册封、国师承认的东西,哪怕他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法术,也是邪神!
虽然百姓眼下没有被这人蛊惑,但这种聚众之事,总归是不好的。
上百个女人聚在一起,他不担心。
可上百个男人聚在一起,现场还有一个善于煽动情绪的人……
他很慌。
听着那个男子说着什么‘神爱世人’‘信神得永生’‘神会照顾子民’之类的话,县令的脸色愈发难看。
这时,一个人从后方快速越过人群走到他身边:“县令,玄衣卫来人了,说让我们把这几个人抓起来,县尉已经带着衙役弟兄们来了。”
县令起身往后一看,确实看到了县尉和上百衙役,顿时大喜。
按秦国制度,调动上百衙役,要么自己和副县令以及县尉等人商量过后、要么就是有郡一级甚至更高层下达的紧急情况。
县尉应该还不想死。
“动手!”
县令一声令下,人群中顿时涌出三十多人,县令更是摘下帽子和粘在脸上的假胡子表明身份。
“凭什么抓我?”
被抓起来的六个人满脸不服,古怪男子更是对着他们大吼道:“你们这是在亵渎神使!死后要被神灵判罪的!”
县令懒得回他,直接让人把他捆起来。
等到县尉来了之后,男子还在大吼着‘神不可辱’之类的话。
县尉不屑一笑:“在秦国土地上,什么都归秦王管!”
“你那个什么狗屁神,没有得到秦王许可就跑出来,也要被抓!”
与此同时。
下游接近两里的岸边。
李缘和嬴政正站在这里,看着滔滔江水。
几秒后,十几米外的江面上露出了一个人头,随后一个男子喘着气浑身哆嗦着向岸边游来。
当这个男人走上岸、距离两人不到十米时,李缘解除了两人的隐身,忽的出现在他面前。
“啊!鬼……鬼啊!”
男人顿时腿软倒地,一脸惊慌的用手往后爬着。
“哟,在江面之下放鱼装神弄鬼的家伙,也会怕鬼?”李缘笑了笑,丝毫不管他的惧怕,走上前去把他手中的东西拿了起来,在对方阻拦时直接把他四肢打断。
嬴政走了过来,看向李缘手上的两个东西:“就是靠这个?”
“好像是,这个是用于游泳的鼻夹,这根L型的空心木管……”李缘啧啧两声:“看上去是含在嘴里的,用于在身体不露出水面的情况下借用木管呼吸。”
“你做的?”他看向面前还在哀嚎的男人。
男人还在剧痛当中,四肢被打断的痛苦可不是这么快能缓过来的。
“再叫,我把你底下也打掉!”
“……”
男人还是疼得龇牙咧嘴,但却强忍住了大喊大叫的欲望。
“不、不是我,是神使做的。”
“你们这么干过几次了?”
“很多,以前都是在楚国干的。”
“哦,来秦国就栽了是吧?”
男人连连点头,谁知道会遇到两个‘鬼’?
“你们那个神使叫什么名字?”
“卢……卢生。”
嬴政呆了一下,脑海中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历史上,就是在卢生和侯生之后,他才暴躁到把咸阳城中的那些欺骗自己的家伙给杀了的。
至于其中有多少是既有学问又兼职神棍的家伙,他不在乎。
然后现在,卢生又来了。
这回开始装神弄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