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忘了？”
杨海生放下手中的试管，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没忘，但真的没门路啊。”
顾晟摊了摊手。
当年他们约定好——
杨海生负责研发能分离能力者体内异变物质的药剂。
而顾晟则要去寻找能在狩夜商城管理这些药剂的关键人物。
但后来一系列变故让这个计划搁浅至今。
“总不至于......”
顾晟苦笑着摇头：“”我直接去联盟中枢找人吧？”
实验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除了联盟中枢，或许只有曙光城才有这样的实权人物。
但这两个地方，一个比一个难打交道。
杨海生拿起最新研发的药剂样本，澄蓝色的液体在灯光下微微闪烁：“现在药剂已经完善了。”
他轻轻摇晃试管：“就差最后一步了。”
顾晟盯着那抹蓝色，眼神复杂。
当年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发布的劣质药剂，让无数能力者体内混入了怪物物质。
如今解药就在眼前，却卡在了最后一步。
“先别想太远，让祁明城的人先用了再说。”
顾晟揉了揉眉心：“过几天我要去曙光城，到时候找找合适的人选。”
杨海生手中的试管微微一顿，罕见地勾起嘴角：“我记得某人直播时说要‘把曙光城扬了’？”
顾晟表情一僵：“咳......那只是场面话。”
“是么？”
杨海生转身整理器械：“你什么大胆的事没做过。”
语气平淡，却字字戳心。
“我又不是拆迁的。”
顾晟无奈摆手，指尖在实验台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随即话锋一转：“至于那个推荐信......”
他望着向窗外，思绪翻涌。
他太了解替别人做决定带来的后果了——
就像当年一样。
“我没记错的话，祁明城的新夜分部还在运作吧？”
他的声音轻了几分，像是在说服自己：“如果她自己想去的话......倒也可以。”
杨海生头也不抬：“随你们安排。”
“我会找机会和她谈谈。”
————————
顾晟抬手轻叩门扉，风衣下摆在微风中轻轻摆动。
门开了一条缝，露出小皓警惕的半张脸。
“嗯？”
开门的是小皓。
“你是......？”
男孩仰头打量着眼前这个风衣男人，目光在那双赤色瞳孔上停留片刻，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顾晟嘴角微微抽动：“这才几年就把我忘了？”
他故作伤心地叹了口气，却见小皓的视线突然定在了他的右手上。
“等等——”
男孩猛地睁大眼睛，声音陡然拔高：“顾晟大哥？！”
“看来我的变化确实不小啊。”
顾晟半开玩笑地揉了揉自己略显憔悴的脸。
“何止是不小——”
小皓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他：“比上次见面还要没精打采，黑眼圈都快掉到嘴边了！”
顾晟眼皮跳了跳，最终还是把到嘴边的反驳咽了回去——
跟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较什么劲呢。
他伸手揉了揉小皓乱糟糟的头发：“你也不长个啊。”
说好的不较劲呢？
“谁说的！”
小皓立刻炸毛般跳起来，踮着脚尖比划：“我明明长高了这么多！”
顾晟从鼻子里哼笑一声，用手在他头顶和自己腰间比了比：“是是是，长了这么多呢。”
说着便大摇大摆地往屋里走。
“顾晟大哥！”
小皓气鼓鼓地跟在后面。
————————
顾晟斜倚在沙发上，双腿随意交叠，白樱轻轻搁在膝头。
“你昨晚去哪了？”
他抬眼看向对面的程黎天。
程黎天正往骨瓷杯里斟茶，闻言动作微顿。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目光：“帮你解决了个说不上麻烦的麻烦。”
他抿了口茶，将昨晚的事娓娓道来。
“哦，还有这个。”
叙述告一段落，程黎天突然从内袋取出什么，随手一抛。
金属物件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
顾晟手腕一翻稳稳接住。
掌心里躺着一张做工考究的身份卡，有些眼熟，边缘已经有些磨损。
当他看清上面烫金的字样时，眉峰不由挑起：“徐游——曙光城新夜研究员。”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证件上那个笑容温和的证件照.
顾晟忽然低笑出声：“呵......这可真是......”
意外收获——居然还有新夜的人。
“他们的手是真长。”
他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赤色瞳孔中的锋芒。
茶汤入喉的瞬间，他忽然开口：“我也有个消息给你。”
“嗯？”
程黎天镜片后的目光微微一动，反光的镜片掩去了他眼底的波澜。
“从今天起——”
顾晟放下茶杯，瓷器与玻璃茶几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你们可以在祁明城自由行动了。”
“什么？”
程黎天的指尖无意识收紧了茶杯，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
“字面意思，祁明城不会再以任何官方名义，驱逐流放之人。”
顾晟已经站起身，风衣下摆在晨光中划出流畅的弧线。
他在门前驻足，逆光中回头时嘴角噙着戏谑的笑意：
“你们什么时候要个孩子？我等着当叔叔呢。”
............
门关上的轻响惊醒了微怔中的程黎天。
他缓缓摘下眼镜，指腹摩挲着镜架上细微的划痕——
落地窗外，祁明城的阳光第一次显得如此明亮透彻。
他想起三个月前小月二十岁生日那天。
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姑娘靠在窗边，目光穿过玻璃，落在远处悬浮在三百米高空的星辰塔餐厅。
霓虹映在她精致的侧脸上，将那份克制已久的向往照得无所遁形。
而他只能说“下次带你去”，却连自己都不信这个承诺。
镜片突然蒙上薄雾，程黎天这才发现自己的呼吸变得异常沉重。
这些年，小月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小女孩，却依然要与他东躲西藏。
而小皓从九岁到十二岁，连游乐园的入口都没见过。
“程大哥！”
小皓突然从二楼探出头，举着终端机屏幕的手都在发抖。
“刚、刚才祁明城最高政厅发了全域通告！说废止流放者限行令了！”
男孩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是不是意味着......意味着......”
程黎天抬头，看见小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楼梯转角。
二十岁的姑娘穿着洗得发白的居家服，手指紧紧攥着围裙边缘，指甲几乎要陷进布料里。
但那双眼睛——
程黎天突然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在她眼里看到这样明亮的光彩了。
“去换身衣服。”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今晚我们去星辰塔。”
当看到小月瞬间泛红的眼眶和小皓蹦起来的身影时。
程黎天终于明白，顾晟那个轻佻笑容里藏着怎样的重量——
这不是普通的政令变更。
这是联盟成立以来从未有过的破例。
一定有人......
将这片天捅了个窟窿，硬为他们撑起了一片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