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套。”
顾晟的指尖在展示柜玻璃上轻叩两下，深灰色休闲套装在射灯下泛着哑光。
袖口收窄的剪裁刚好能遮住腕间的手环，衣领处的暗纹在特定角度才会显现——
完美符合低调却不失格调的需求。
“这套很适合您呢！”
女销售员小跑着取来衣物，目光在顾晟的肩线流连：“银翎学院的教授们最近都爱这个系列......”
“再给我拿一副褐色平光镜——”
“先生您可太会搭配了——”
她捧来镜盒：“这款板材镜架特别修饰脸型......”
顾晟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
不过是换个不惹眼的伪装，倒被当成了时尚顾问。
黑色风衣确实太过醒目，尤其对某些正在追查他行踪的势力而言。
“就这些了，结账。”
他取出终端：“另外，这套衣服先寄存在你们这。”
“好的先生，衣服的费用与寄存的费用一共是——”
............
街道上的积水映着霓虹的碎光，顾晟的鞋尖碾过一片湿漉漉的落叶。
他低头看了眼终端——“银翎·陈延年·曙光城派遣。”
沈墨留下的那些资料中，信息量可太大了。
他拇指一划切换屏幕，水珠从檐角滴落，在终端表面溅开细小的涟漪。
三年前离开时，确实有一批曙光城的高层调任到祁明。
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坐在银翎学院的办公桌前。
更没想到现在会以这种方式再次产生交集。
顾晟又低头再三在某条银翎毕业资料信息上确认了几眼，才将终端收起。
随后调整了下腕间的灰色手环——这是狩夜四式折叠后的形态。
换上新装束后，他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年轻学者，完美融入了街道上的人流。
“嗯，人模人样。”
————————
银翎。
几几成队的学生正分布在校门口。
阳光斜照在学院古老的石砌门廊上，青铜校徽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校门前早已聚集了数十名学生，有人拉着手绘的应援横幅，墨迹还未干透；
有人抱着厚厚的专业书籍，扉页里夹着精心准备的签名页。
“是梦婕小姐的车！”
“横幅！快把横幅拉直！”
白色悬浮车划破晨雾缓缓降落，反重力引擎掀起的气流拂过草坪，惊起几只正在觅食的灰雀。
车门滑开的瞬间，现场突然陷入短暂的寂静——
先是一缕铂金色的发丝掠过车门，接着是梦婕微微欠身探出的身影。
她今天穿着简单的米色针织衫，衣摆随着动作荡起温柔的弧度。
“大家早......”
问候声还未落下，声浪便如山洪般爆发。
............
阳光透过拱形玻璃窗，在石板地面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顾晟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缓步穿过长廊。
耳边不时传来学生们的争论声，大多是关于能力理论的学术探讨——
“能源共振频率的修正值”、“粒子压缩率的阈值计算”，听得他有些昏昏欲睡。
“银翎就教这些？”
他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终端上的学院地图残缺不全，档案室和校长办公室之类的关键位置一片空白。
“连个示意图都没有......”
他揉了揉眉心。
正思索间，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论。
“绝对不可能超过阈值！”
“但实战中怎么可能保证完全稳定——”
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正和几个同学争得面红耳赤。
手里攥着一本《高阶能量控制理论》，书页被翻得哗啦作响。
她转头瞥见顾晟的瞬间，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教授！”
她小跑着拦在顾晟面前：“能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顾晟脚步一顿。
教授？
我这么显老？
他眼角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还没等他回应，女生已经翻开书本，指着一段复杂的公式：
“关于能量过载时的稳定性控制，实战中真的不能突破理论阈值吗？”
“课堂上的老师都说过了。”
她身后的同学小声提醒：“肯定是不能的。\"
女生却固执地盯着顾晟。
阳光透过女生的睫毛，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顾晟注意到她制服袖口焦黑的痕迹，还有虎口处细小的灼伤——典型的实验事故痕迹。
“阈值当然能突破——只要准备好付出代价。”
声音在长廊里显得格外清晰，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女生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周围此起彼伏的讨论声突然安静。
几个抱着书本的学生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这个陌生的“教授”。
“一般来说......”
顾晟顿了顿，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连远处几个正在争论的学生都安静了下来。
他喉结微动，但话已出口：“不建议能力者在使用能力及承载装备时超过自身控制范围。”
空气凝固了一瞬。
“因为那样会诱发能力过载后的异变，以及装备的不可逆损耗。”
顾晟的语速不自觉地加快：“最后可能反而让使用者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女生的笔记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但她浑然不觉。
周围的学生不约而同地往前凑了半步，形成一个小小的包围圈。
“最好是......”
“在达到临界值时，用比较缓和的方式，来运作这些超出可控范围的能量......”
顾晟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这些内容——
这些经验——
根本不是官方课程会教的。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求知若渴的年轻面孔，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捅了个马蜂窝。
“比如......”
他硬着头皮补充完最后一句：“用自己的身体承载它。”
死寂。
然后整个长廊炸开了锅。
“这完全违背了《安全守则》第三章！”
“但理论上确实可行......”
“能力者本身就是一个能量承载体......”
“可为什么课本上没有？”
顾晟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后背却已经抵上了冰冷的石柱。
他退无可退。
最先提问的高马尾女生捡起掉落的笔记本，转身看向先前争论的同学时，眼睛亮得惊人。
“看吧，我就说可以突破阈值——”
她手指因为兴奋微微发抖，在书页上留下几道皱痕。
顾晟悄悄咽了下口水。
他试着从人缝中侧身，却被一个突然挤过来的男生挡住了去路。
“教授！”
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生举起手：“如果按照这个方法，能量过载时的疼痛阈值要怎么计算？”
“还有——”
另一个男生挤到前面：“不同能力阶段的能力者承受上限差异有多大？”
问题像雨点般砸来。
顾晟的额头沁出一层薄汗，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更多的学生正从走廊两端涌来。
“教授，实战中真的有人这么做吗？”
“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能不能给我们演示一下？”
高马尾女生不知何时已经挤到他面前，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了问题。
她的眼睛亮得吓人。
“教授，您这么年轻......”
她突然压低声音：“一定也是从曙光城来的吧？”
这句话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激起周围学生的一阵骚动。
“对啊！和陈教授一样！”
“我就说怎么看起来和其他教授不一样......”
“曙光城的老师都这么厉害吗？”
顾晟的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挑。
原来如此——难怪会被错认成教授。
他下意识摸了摸下巴，心想自己明明才二十七八，怎么也不至于显老到被认成教授级别。
“陈教授......”
他状似随意地重复，指尖轻轻敲击着腕间的灰色手环：“是陈延年教授吗？”
女生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您果然认识他！”
顾晟的嘴角微微上扬。
“对，我就是曙光城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