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门槛,暖香翻涌。
饶是白日,连绵的螺钿屏风之后,依旧是透出缕缕金红烛光,能将缠枝牡丹的影子,在青鱼石地面投射。
“姑娘请随奴家来。”在屏风之后,款款走出一个身穿青色衣袍的男子。
人生的俊秀,眉眼之间自带风流,貌似还铺了一层薄薄的粉,让眼尾微红,显得无辜。
偏偏是从自己的额角留出一缕的刘海,倒是显得有些的碍眼。
婉宁记得这人,花名晋夏,是在大狱里面被捞出来的,原本是个书生,可这世上总归是有些不公。
刚刚得了童生的功名,想要更进一步,直接被人给拦在了考场外边,来的人还是衙门的官差,直接把晋夏给拉走,罪名是“强占他人土地”。
晋夏人都蒙了,他们李家村世世代代在那住着,地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再者说,他身上连个功名都没有,如何去强占他人土地。
到了大牢,和家人们“团聚”,晋夏这才知道,这是被倒打一耙,抢占土地的实际上另有其人。
也就是说,整个村庄被人夺了地,没有钱财作为交易,反倒是上下沆瀣一气,把苦主往大牢里面放。
婉宁能够遇到晋夏,也是机缘巧合,是路过安尼府,听到了某些风声,一时兴起才往大牢里面逛了一圈。
把这冤情给听了个明白,奈何那时候,就算是申冤了,也已经是死的死伤的伤,被拉去挖河沟的已经填了不少。
还有晋夏,在额上被强行刺青,青黑色还泛着红,这是罪犯的标记。
这是对于一个正常人最大的侮辱,就算是最低贱的奴隶,身上都没有这样如同牲口一样的烙印。
由此绝了晋夏试图申冤的可能,毕竟谁会相信一个面上烙了印的罪人呢?
晋夏是典型的农家学子,是由全家托举,才能走上科举这条路。
人也是有点天分,按照夫子的说法,还是非常看好他去考秀才。
奈何连前路都阻在了院试之前,全家上上下下二十三口人,惨遭非命,就连已经出嫁的姐姐家都未曾幸免。
求神无门,唯有婉宁伸出援手。
冤仇已解,但是已经逝去的人命无法挽回,晋夏已然是前路尽毁。
残破的故乡回不去,无法融入的世事无常。
婉宁将人给留下,也算是一种收留,毕竟按照晋夏个人,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去处了。
没曾想,晋夏对于婉宁这个恩人还是有忠诚在的,即使是换上纱衣,自取花名,融入花花世界,也是心甘情愿。
至于是谁对晋夏一家子下的手,往上追溯,那就和右宰相李仲南有关。
他家二公子喜好鲜花制作熏香,偏偏李家村的土地肥沃,当真是种花的好地方。
当地的县令是个有志向的,想要更进一步,把种花的土地就当做是投名状,至于底下的百姓愿不愿意?
哼,大人的前途摆在前面,不愿意也要愿意!
就是这么嚣张。
婉宁出手的时候,用的还是亲哥赵晟的名头,李仲南都奇怪了,已经封了王的大皇子怎么突然对他下手?
赵晟就算是登基的可能性小,但是人家也是实实在在的龙子凤孙。
也算是夹着尾巴过了一阵子,结果在上朝的时候遇上的时候,李仲南发现成王赵晟半点反应都没有,小动作又是重新复苏。
婉宁就直接把晋夏的仇人到底是谁,告诉他。
晋夏直接泪奔,他全家上下这么多条命,还有整个李家庄,就是因为上面的贵公子想要种花,让他们成为了养料?
可笑至极!
不过晋夏也是个人才,李仲南家的大儿子李瑾不是喜欢男儿吗?
晋夏还真的搞了一出意外相遇,缘分使然,和李瑾扯上了关系。
不单单是这样,甚至是在对方的心中还留下了分量。
在有些时候,李瑾对于晋夏不算设防,甚至会把某些隐秘的消息告诉晋夏。
最后便宜了谁,婉宁都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差不多是两三年的时间,晋夏就成功挤下了李瑾身边的各种形形色色的男色,成功登顶久而不得的心尖宠。
婉宁之前还没有这样光明正大的来到蘩楼,一时间晋夏也没有认出来,用的是迎客的态度。
“安排一处雅间,听闻今日有四公子献艺,我要能看到清楚的。”
声音透过帷帽透出,不改其质,刚刚出声,晋夏先是觉得耳熟,这才听出来,“殿下!”
下意识的想要行礼,但是婉宁觉得不必如此,抬手止住了晋夏的动作。
“不必,今日我只是个客人。”
“你且去忙你的。”
晋夏直起了身子,往后退了一步,“让晋夏先带着宁姑娘去往雅座吧。”
婉宁点头,让晋夏带路。
在这时候还算早,四公子表演的噱头却很早就放了出来。
被吸引来的女宾男宾都不少,被分为左右分别入座。
蘩楼黑贴心的准备了面具,就算是带着帷帽,也可以往里面再带着一层。
哪怕是帷帽不小心掉落面上,还能有一重的面具掩盖。
想要来凑热闹的贵族女子有那么多,但凡是让人看到了脸,那就是留下了明晃晃的证据,保准会引起大震荡。
名声那样脆弱的东西,自然是要好好的保护。
燕都那么多家的作乐场所,众人公认的安全系数最高的,当属就是蘩楼。
尤其是在对待女性客人的时候,更是会为了她们着想,餐点酒水都是先说明,能够提供鉴别的服务,最起码不能混入那些腤臜的东西。
到了包厢,在二楼的正中心,能够完美的总览弧形的舞台。
乃至于舞台之上飘逸彩纱的小巧思,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何为四公子呢,自然是来自蘩楼的四大男魁,当然,蘩楼干的是正经生意,人都是卖艺不卖身的那一种。
化用风花雪月,琴棋书画,一个人精通一道,也不谄媚,稳稳端坐在各自的阁楼之前,可望而不可即的感觉自然就来了。
越是让人觉得不好靠近,那这四位公子的名气也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