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姜家夫妻听到门口的动静,适时从对面病房里出来,倒是恰巧缓解了沈母的尴尬。
趁着双方寒暄的功夫,沈母忙给匆匆赶来的医生使了个眼色。
医生心领神会,很快就给闹着要挣脱的姜榆打了一针镇定。
药效很快发作,姜榆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浑身的力气都在快速流失,最后被几个护士七手八脚地抬回了病房,处理裂开的伤口。
姜家夫妻俩见状,只冷冷地朝沈家母子那边瞥了一眼,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便不再搭理。
他们看向提着果篮的绍临深,神色复杂地打了个招呼,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疲惫:“临深,你来了。”
绍临深点头,一边跟着夫妻俩的脚步往病房走,一边垂下眼眸,满是愧疚地开口:
“小榆出这么大的事情,我们也算是从小一块长大,总是要来看看的。”
他长叹一声,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悔意,接着道:
“抱歉,叔叔阿姨,我刚听说小榆的事情,没想她离开酒吧后竟然会……
唉,早知道她会出事,我当时就拦着不让走了。”
姜家夫妻心底未尝没埋怨。
要不是这人当初不肯好好接受他们女儿,小榆也不会赌气去酒吧,更不会遇上后面的祸事。
可事已至此,继续抱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闻言,姜父只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干涩地安抚:
“都是小榆太过胡闹,不怪你。”
姜母却笑不出来,只是抿着嘴,眼圈泛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谁知姜父的话音刚落,一个精致的花瓶便几乎擦着他的额角飞了过来,重重砸在他们脚边,“哐当”一声炸得粉碎。
瓷片四溅,里面的花朵混着清水滚了一地,狼狈不堪。
姜父捂着被擦伤的额角,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旁边的姜母见状,心一下子揪紧了,慌忙伸手扶住丈夫的胳膊,踮着脚凑近察看,声音里满是焦灼:
“老姜,你怎么样了?要不要我立刻叫医生过来看看?”
说话间,见丈夫摆摆手示意无碍,她才皱紧眉头,循着一阵混乱的响动望去。
却见,不过是转身的片刻功夫,自家女儿竟然已经从病床上折腾到了地上。
她半边身子歪在冰凉的地板上,仅剩的左腿蜷着,空荡荡的裤管沾了灰尘,右腿根的断面处,纱布早被挣开,渗出的血渍在浅色病号服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姜母又心疼又生气,声音都跟着发颤:
“姜榆!你就算心底再难受,也不该这样折腾自己,更不该伤害关心你的亲人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赶紧招呼护工上前,想把人扶回病床。
目光扫过女儿腿根渗血的伤口时,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急忙扬声喊人摁铃,叫医生护士过来处理。
“滚!都给我滚!”
一声尖利的嘶吼猛地炸开,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
顶着姜榆壳子的沈琢玉猛地甩开护工伸过来的手,压根不肯让人近身,只是拼了命地用手掌撑着地,往病房门口的方向爬。
“你们少在这儿惺惺作态!要不是你们姜家,我能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吗?”
他猩红着眼,喉咙里滚出的声音又哑又狠,“识趣的就赶紧带我离开!不然有你们好瞧的!”
他刚刚听得清清楚楚,“自己”和母亲的声音就在门外。
那语气、那神态,除了姜榆那个贱人,还能有谁?
也只有她,才会装出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到处喊人“哥哥”!
沈琢玉双手胡乱挥动着,像只被惹急了的野兽,阻止任何人靠近。
仅剩的一条左腿在地上胡乱蹬着,带起一片细碎的灰尘,压根不在意身上的伤口会不会裂开,会不会疼。
反正这具身体又不是他的!疼的是姜榆,难受的也是姜榆!
他现在只想早点爬到门口,见到自己的父母,让他们认出自己,摆脱这该死的困境!
可他刚拖着身子爬出半米远,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视线里。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踹在他肩膀上,“砰”的一声,他整个人被踹得往后仰倒,后脑勺狠狠磕在地板上,疼得他眼前发黑。
紧接着,头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有人揪住了他的头发!
沈琢玉被迫仰起头,还没来得及咒骂,几个响亮的巴掌就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
火辣辣的疼瞬间蔓延了半张脸,直接把他打蒙在了地上,耳朵里嗡嗡作响,连反抗的力气都没了。
那人揪着他的头发,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拽回床边,又单手攥住他的衣领,稍一用力,就将他整个人提起来,狠狠扔回了病床上。
“住手!快住手!”
“别打了!那是小榆啊!”
姜家夫妻见绍临深这般粗鲁对待女儿,心疼得连声阻止。
可看着女儿被死死摁在床铺上,被匆匆赶来的医生打上镇定剂,那双疯狂的眼睛渐渐蒙上一层倦意,终于安静下来时,夫妻俩紧绷的神经才松了些许。
姜母不满地横了绍临深一眼,胸口起伏着似要发作,却在丈夫递来的眼神示意下,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只化作一声隐忍的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