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榆从昏迷中醒来,鼻尖萦绕的全是呛鼻的消毒水味,像是要钻进骨髓里。
浑身骨头缝都透着酸痛,尤其是右边腰侧,那股疼意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又像是被钝斧一下下凿着,疼得她连呼吸都得放轻。
她迷迷糊糊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还没聚焦,就撞进了沈母那张写满激动与担忧的脸。
察觉到她醒了,沈母立刻攥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一激灵,语气里的急切几乎要溢出来:
“儿子,你可算醒了!吓死妈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快跟妈说!”
姜榆皱紧眉,满心都是疑惑。
这老太婆,不管是前世还是这辈子,见了她从来都是横眉竖眼、百般挑刺,什么时候用这种温声细语的腔调跟她说过话?
怕不是又憋着什么坏主意,想算计她吧?
不过……对着她叫“儿子”?
是嘴瓢了,还是失心疯了?
要找儿子,不会去沈琢玉的病房看?
难不成那个混蛋还能赖在她的病房里?
沈家什么时候落魄到要蹭她姜家的VIp病房了?
姜榆心里警铃大作,猛地抽回手。
可动作幅度稍大,就狠狠牵扯到了腰侧的伤口,一阵剧痛钻心而来,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额角瞬间沁出冷汗。
这副模样又引得沈母一阵手忙脚乱,她连忙伸手想扶,又怕碰疼了对方,只能围着姜榆团团转,嘴里念叨着“慢点慢点”,慌慌张张地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姜榆强忍着疼,视线快速扫过病房。
这是间宽敞的单人病房,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落在地板上,却暖不透她心底的寒意。
病房里没有沈琢玉的身影,更没有她爸妈的踪迹。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像藤蔓似的缠上心头,密密麻麻的。
她别开脸,避开沈母关切的目光,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哑着嗓子开口:“咳……有水吗?”
谁知话音刚落,姜榆浑身一震,瞳孔骤然紧缩。
这声音……哪里是她的?
分明是个低沉的男声,沙哑又熟悉,像极了……沈琢玉的嗓音!
她瞬间僵住,连沈母递到嘴边的温水都忘了接,颤抖着抬起手,指尖触到自己的脸颊。
触感陌生,轮廓硬朗,根本不是她熟悉的细腻肌肤。
直到这时,她才惊觉这具身体处处透着不对劲。
尤其是某处位置,沉甸甸的,像是坠着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姜榆的心跳快得像是要炸开,她抖着手,颤巍巍地探进被子里,指尖刚触到某处,便像是被火烫了一般,猛地缩了回来。
惊恐的尖叫卡在喉咙口,还没来得及冲破喉咙,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喧闹声。
“啊——!”
“我的腿!我的腿怎么没了?!”
“不!这不是我的身体!这不是!”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把我的腿还给我!”
一道尖利的女声,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穿透了没关严实的病房门,直直撞进姜榆的耳朵里。
那声音……赫然是她自己的!
紧随其后的,是噼里啪啦东西摔碎的声响,混杂着姜父姜母焦急的安抚声:
“小榆!你冷静点!别激动!医生说你刚做完手术,伤口不能崩开啊!”
“乖女儿,有爸妈在呢,天大的事咱们慢慢扛,你别这样折磨自己行不行?”
沈母听到这声音,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涂着药膏的抓痕,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畅快的笑意。
她抬手轻轻托住姜榆的后脑勺,把水杯递到她嘴边,一点点喂着温水,嘴里还幸灾乐祸地念叨着:
“该!真是活该!叫那小贱人到处勾引男人,现在好了,腿没了,看她以后还怎么搔首弄姿!
儿子,咱们好好养伤,你爸已经托关系找肾源去了,总能找到合适的。
最起码啊,你比那姜榆强多了,她那才叫真惨,好好的一个姑娘,成了个没腿的残废……”
姜榆听着耳边的絮叨,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她猛地抓住沈母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顾不得伤口撕裂的剧痛,目眦欲裂地嘶吼道:
“你刚刚说什么?谁被截肢了?!!”
“你快说啊!到底是谁被截肢了?!!”
沈母手腕被捏得吃痛,下意识想挣开,却对上姜榆那双猩红的眼。
那眼神里面翻涌着的疯魔狠戾,像是淬了毒的尖刀,直刺得她心头一缩,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从未见过自家儿子露出这般狰狞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人撕碎,嘴唇哆嗦着,结结巴巴地开口:
还、还能有谁?就是姜榆那个小贱人啊!
“她被钢筋扎穿了大腿,肌肉大面积坏死,医生说她那条右腿根本保不住,只能截肢……”
轰——
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碾碎,姜榆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膜嗡嗡作响,沈母后面的话全都变成了模糊的杂音。
她低头看着这双属于沈琢玉的手,骨节分明,带着她从未有过的粗粝感。
感受着喉咙里陌生的沙哑,每一次吞咽都带着异样的干涩。
还有那具身体里不该有的沉重,沉甸甸地坠着,压得她喘不过气。
一个荒诞又恐怖的念头,如毒蛇般钻进脑海,瞬间缠得她窒息。
她和沈琢玉,竟然换了身体!
难怪沈母会对着她喊,难怪那道尖利的女声如此熟悉,难怪自己的身体处处透着诡异......
原来,她被困在了沈琢玉这具躯壳里!
而现在,占据着她身体的,怕是沈琢玉本人!
不......不可能......
姜榆猛地甩开沈母的手,动作太猛,腰侧的伤口瞬间被撕裂,滚烫的鲜血浸透了浅色的病号服,疼得她眼前发黑,额角的冷汗唰地冒了出来。
可这点皮肉之痛,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她想象着自己的身体失去一条腿的模样,裤管空荡荡地晃着,往后余生都要靠着冰冷的假肢踉跄行走,或是在轮椅上蜷缩一辈子。
更让她胃里翻江倒海的是,沈琢玉那个混蛋,正用着她的脸、她的身体,不知道会做出多少龌龊事......
那画面一想,她就恨不得当场死过去。
儿子!你怎么了?伤口裂了!
沈母慌忙去扶,却被她一把狠狠推开,踉跄着退了两步。
姜榆咬着牙拔掉手背上的输液针,针头扯出的瞬间带出一点血珠。
她顾不上疼,捂着渗血的伤口,拼了命地挣扎着爬下床。
脚底刚沾地,就传来一阵虚软的眩晕,可她不管不顾,跌跌撞撞地就冲向病房门。
她要去看,她要亲眼确认!
她喜欢的可是男人,她绝不要顶着这具男人的身体过一辈子!